东瓯市冬天不下雪,而是让人脑仁生疼的雨夹雪。湿冷湿冷的天气,让人无论穿多少件衣服都觉得不够用,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挂在阳台的内|裤,仿佛永远都不会晒干。苏糖坐在教室里做英语卷子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她那件在阳台上已经挂了足足3天的小内内,虽说她现在和秦风的关系已经好到能睡一起了,可贴身衣物老在秦风眼前晃悠,总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小羞涩。
如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就做完了阅读理解——文章基本上没怎么看懂,不过解题思路完全是照秦风这几天教的来的——不是三长两短选个棺材板那种思路,而是非常正规的解题方法,大致就是先读题,然后从文章里面找线索。这原本是秦风以前拿来应付英语四六级的招数,最近他把苏糖的脑回路和英语底子研究透了之后,觉得这种三分靠打拼七分天注定的法子,其实也挺适合苏糖。毕竟对于水平不济的人来说,想要正大光明把自己装得像个学霸,也就只能靠这种路子。
做完阅读理解,苏糖抬眼看了看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时间倒是还有富余,足够她继续用歪招把最后一篇作文填满。但苏糖的心思显然有点散,一想起秦风跟她说的今天晚上的“年会”,她的注意力就有点集中不起来。监考的男英语老师敏锐地察觉到了苏糖的走神,他装作不为美色诱惑的样子,心里却跟猫抓似的盯着苏糖两眼,沉声说道:“不要东看西看的。”
苏糖回过神,娇俏地吐了吐小舌头,那英语老师默默把身子转到一边,趁人不注意,舔了两下发干的嘴唇,心里直呼真特么妖精的同时,又默念两句色即是空以及某某某你要克制啊,这才把萌发于裤裆内的不良念头压制下去。再转回去看苏糖的时候,眼见小姑娘已经低头做题了,他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暗说老子果然是个正人君子,内心充满了战胜人类本能的得意。
苏糖翻着卷子,前前后后找一些自己能看懂又足够“高深”的单词和短语,跟拼图似的,磕磕巴巴拼完了她的英语作文。如此发费周章地搞定这道题,离着这学期放假,也就只剩下十来分钟了。心知再检查一遍也是白搭,苏糖索性提早交了卷,全班头一个离开。同桌谢子君见状,还当苏糖这是破罐破摔,本着学渣必须死一起的原则,她紧跟着苏糖就去了。
提早交卷这种事一旦有人带头,后面的人懒得浪费时间也就是大势所趋得是否强烈的问题。随着苏糖走回座位,穿上大衣背上书包,全班的学渣们眨眼间功夫已经起立了一半。英语老师一瞧这是要造反的趋势,立马大声高呼:“都不考了是吧?不考的一个个来交卷子!全都坐下!”反动势力不敢明目张胆挑战老师权威,刚站起来的一群老爷马上又缩成了孙子,搞得包括黄震宇在内的个别不愿意认命的“鸡|头”一头雾水。
苏糖被老师这一吼喊得有点发愣,走到一半站在过道里傻住了,然后用弱弱的目光娇柔柔地盯着老师。老师被她看得有点心动过速,扭过头去一挥手,放了行。
苏糖甜甜一笑,喊了声:“老师再见。”
中年男老师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等苏糖走出教室,却是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微笑。
底下立马有不怕死的牲口揭穿:“老师,你笑得好淫|荡。”
英语老师默默看了一眼那傻逼,心里无条件给他打了百分制的59分。
然则,傻逼其实根本不在乎。
打铃之前、放学之后的校园,宁静悠然得像世外桃源。尤其今天的气温降到丧心病狂的1摄氏度,在连学校的花草树木都差点要被冻出鼻涕的环境下,配合上期末考试结束今儿个老百姓真高兴的心情,让苏糖很是觉得心旷神怡。苏糖心里想着秦风以及秦风昨天刚给她买的新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装得跟重点高中优等生似的,和她们一路聊着这两天的考题从教学楼一直走到校门口,然后赶紧挥手道别,独自朝家里走去。
天气冷了,王艳梅和秦建国暂停了下午场的约会,很注意养生地窝在家里吹暖气。
苏糖推门进屋,带进一股冷风。
被暖气吹得有点发晕的串串猛然一个激灵,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小步走到苏糖身边,蹭了蹭她的腿。苏糖笑着摸摸它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转身把门关好,就听王艳梅问道:“考完啦?”
“嗯。”苏糖应了一声,就匆匆往自己房间里跑去。
过了十来分钟,苏糖换了一身新造型从里头出来。穿了件大翻领的紧身灰色棉线衫,裤子则是平日里不怎么穿的袜裤,外头再套一件能冻出关节炎的短裙,把身材衬得很引狼。
王艳梅看得直皱眉头,不满道:“大冬天的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啊?”
“这条裤子很暖和的,我在里面还套了2件,你看不出来吗?”苏糖显摆着自己的细腿。
王艳梅瘪嘴道:“今天晚上又不是去酒店,就是在自己家店里热闹一下,你这么穿出来给谁看?”
苏糖嘻嘻笑道:“妈,你要是觉得好看,我可以借你我的衣服啊,保证爸看了满意。”
王艳梅转头看秦建国,秦建国表情诡异,透着一股子想说爱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的纠结。王艳梅深深叹了口气,这人一旦有了钱啊,就容易变成逗逼。
这一大家子,她估计自己往后是再也搞不定了。
王艳梅没问苏糖考得怎么样,让宝贝女儿乐乐呵呵度过了半个下午。
等到天色擦黑,秦风打来了电话,让他们去店里吃饭。
苏糖很勇敢地没听王艳梅的劝,宁要长度不要温度地显摆着她的腿,冒着雨夹雪在严寒下步行十来分钟,等进到店里后,一溜烟地就跑上了二楼,拿了秦风的毯子裹住腰部以下部位,瑟瑟发抖个不停,惹来王艳梅一阵白眼。王浩和朱鹏飞这俩小子却是被苏糖今天的造型震得跟心塞似的,等苏糖围上“裙子”入席了,还在一个劲地喘气,然后互相交换着猥琐的眼神。
“你怎么穿这么少啊?”秦风坐在苏糖身旁,毛手毛脚地掀开她的毯子,眼神完全不比王浩纯洁多少地朝里头瞥了一眼——虽然压根儿也看不出什么。
苏糖对秦风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调|戏毫不生气,相反的还有点高兴,只是该装的矜持还是得装,她啪一声拍开秦风作怪的手,嗔道:“干嘛啊?”
秦风见好就收,微微一笑。
苏糖拍开了秦风的魔爪,又环顾起正厅四周。
店门自然是紧闭着,屋里氤氲着薄薄的白汽。朦胧的空气中,不但有王安、静静、王浩几张熟脸在,连做白天班的几个阿姨也到了场。正厅里摆了三张大桌,全都坐满。
苏糖对其中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怎么熟悉,有几个甚至连名字都还叫不上。一年之前,如果让她坐在这种充满陌生人的饭局上,她肯定会觉得很不自在。但今天不同,秦风是这里的主人,而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即便这里的人全都把她当成秦风的姐姐,可她依然内心坦荡。苏糖看了一圈,满意地收回了目光,低头再看看桌上的冷盘,好奇地问秦风道:“年会就是吃饭吗?”
“先吃,吃完了还有点小活动。”秦风给她解释道,“其实年会就是一起上班的人,到年底了聚在一起,找法子热闹热闹。”
苏糖点点头,略显意兴阑珊地小声道:“有意思吗?”
秦风笑了笑说:“如果是你给别人打工,这就有意思了,这可是老板请客吃饭啊!”
苏糖抿了抿嘴巴,显然不觉得一顿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三桌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各自的话题,等了片刻,董建山和小赵、王炼,以及被迫离席打下手的王浩,就端着热气腾腾的大菜上来了。董建山虽然主攻面食,不过做其他菜的手艺也很过得去,即便比不上阿庆楼里的其他大厨,但水平至少也抵得上普通大排档的水准。再加上材料都是花大价钱买的,这顿饭吃得相当舒心。
秦风自己不喝酒,也不阻止别人喝。
菜过五味,等到几个小年轻陆续喝高,敬酒说好话的人也就出现了。秦风可乐代酒,逐一回敬。
不过轮到谢依涵拉着王安过来敬酒,秦风倒是真有点醉。
这才几个月光景?王安这厮,泡妞技能绝逼是点满的。
秦建国笑眯眯的,看着秦风应付着这满屋子的人,心里说不出的骄傲。
半年之前,他还在为厂长不同意他停薪留职感到烦恼,甚至时不时在噩梦中惊醒——梦见家里家徒四壁,连吃饭的钱都没了。可短短半年过去,现在家里房也买了,车也买了,他甚至可以不计汽油钱,整个下午和王艳梅漫无目的地在东瓯市市区绕着圈地瞎逛,饿了,想吃什么吃什么,累了,只要王艳梅能拉得下脸皮,就近去酒店开个房间睡一觉也行。有钱,真的是有钱。一开始的时候,花几百块钱还有犹豫,但现在,确实从骨子里觉得没什么压力。
秦建国在桌底下握了握王艳梅温暖柔软的手,王艳梅笑眼盈盈,目光如水地对他回眸一笑。
一顿饭高高兴兴地吃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等到最后一个甜点上来,秦风起身客串起了游戏主持。
游戏是秦风专门准备的,他弄了个大转盘,上面写满各种挑战三观的任务,并附以抽奖机会作为奖励。哪个人想玩,就得先唱一首歌。由于秦风店里头的大叔大妈比较多,一开始气氛还真有点搞不起来。不过好在王浩这货天生附带制造气氛光环,见没人上,自己灌下一杯啤酒就说豁出去了,扯着嗓子来了首张信哲的《过火》,听得满屋子人脸色发青。唱完之后,又手欠地转盘子转到个“出门抱电线杆大喊三声我的病终于有救了”的任务,然后在朱鹏飞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的关注下,圆满完成了任务。
“小老板,我这辈子的面子算是今天全折在你手里了。”王浩回到屋里,一边伸手在摸奖箱里掏装了纸条的塑料球,一边对秦风说道。摸了半天摸出两个球来,交到秦风手上。秦风打开第一个,拿出纸条一看,上面很悲剧地写着“谢谢参与”四个字。
王浩觉得自己吃了亏,直摇头道:“小老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秦风不以为意,继续给他开奖,第二个球,开出一个“奖励一包巧克力棒”。
王浩彻底无语了,低着头领了奖,就郁郁寡欢地坐到了一边。
朱鹏飞和王炼几个年轻人倒是没期待就没失望,经王浩一热场,也跃跃欲试地想要抽个奖试试手气——既然连王浩这破嗓子都能有脸当着大家的面唱歌,那他们真没什么好害臊的。
“老板,头奖是什么啊?”朱鹏飞问道。
“你摸到了就知道了。”秦风把王浩刚才抽出的两个球放在一边,然后拿起抽奖箱摇晃了两下,道,“今晚上你们踊跃一点,把里面的球都拿干净,肯定有人能抽到头奖。”
王浩听着这话,满肚子不爽地做了个鬼脸,接着低头仔细一瞧自己的巧克力棒包装盒,见盒子明显有着打开后又封上的痕迹,不由对秦风的死抠感到彻底绝望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包装盒上的那条后期添加的透明胶撕开,然后怀着吃巧克力棒泄愤的心情——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红扑扑的东西。
王浩愣住了。
愣了足足三秒后,尖叫声响彻十八中后巷。
“五百块!我刚才抽到了五百块!我的病终于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