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
殷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
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睁开沉重的眼睛,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不是我所熟悉的,没有二哥,也没有苒儿。
到底怎么回事?头疼的像是压着千金重铁,捣鼓的脑袋不得安宁。
还记得摆脱他们后,我和二哥去了花市,可是在那儿居然看到了‘水灵芝’。当时也没多想,但二哥觉得蹊跷,就去瞧个究竟。而我因为怕吵,进了一处小阁楼,也没发觉无意中已和苒儿走散了。后来,我好像还喝了一杯茶……
无力的闭上眼,重新躺了下去,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是谁花这么大的心思“请”我过来,又有什么目的。况且这么多年来,还真有些怀念前世那些被绑架的日子,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绑匪”够不够玩儿。反正我也留了字,免得苒儿她们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外面的声响吵醒。
“放开!你们这些混蛋!知不知道我是谁,别拿你们的脏手碰我!放开……”
门被大力的推开,好像有人被推了进来,似乎不止一个人。
“放开!你们这些混蛋!本宫饶不了你们!”
本宫?怪不得刚才觉得声音挺熟的,原来是她。
“公主,人都走了,别喊了。省些力气,我们再想办法。”
是……紫馨?她居然也在。这世界,或许真的太小了。
“对啊云若,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喊破喉咙也没人理咱们。”悠闲的声音倒像是出门游玩的,一点都没有被困的自觉,这云霓的xing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随遇而安。
“五皇姐,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他们为什么抓我们,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抄他们家不可!”愤恨的重重的在椅子上坐下。
“奴婢觉得,他们是知道两位公主的身份才抓的。”
“嗯嗯嗯!我也这么觉得。云若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是在我们和皇兄他们分开之后才动手的?唉!早知道就拉阳一起来了,多个人就更热闹了。”
无奈的暗自摇头,她还以为自己出来度假不成?
头昏昏沉沉的,好像几天没吃药了吧?也好,虽然爹爹制的药丸子不苦,也没有药味儿,可就个大,每次都卡着喉咙难受的要命。这么多年,每三天就得吃一颗,也亏爹爹的药材充裕。只可惜,这种药丸只有提神的作用,其他的药还只能是药汁形态,因为若制成药丸,药效只有原来的两成。
还有,我讨厌吃药,所以那些东西从来不会带在身上……
“公主,床上好像有人!”
朦朦胧胧之中,盖在头上的薄被被人掀起。
“夜岚?!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突然透进的风让我打了个哆嗦。接着就被人手忙脚乱的裹紧。
“一定是他!皇姐,一定是他抓我们的!我早说他不是好东西--”
“住口!你没看到夜岚不对劲吗?”
“五公主,他好像是昏睡过去了。”
昏睡吗?应该不是吧,我听得到你们讲话的。
“咳咳……”喉咙有些干涩,忍不住咳嗽出声。
“哼!装模作样!他就是用这副丑态迷惑父皇的吧!让人看了就--”
“够了!云若你再口出秽语,别怪我不客气!”
“皇姐!他不过是个外人!你--”
好吵!死人也被吵醒了。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的睁开眼睛。
对上近在眼前的黑眸时,无奈的笑了笑:“你……还真吵。”
“夜岚!你醒了!太好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激动的看着我,疑惑的皱着眉。
看了眼立在云霓身后的两人,不意外的得了狠狠一瞥。
“咳咳……我,我也不清楚。醒……醒来就在……在这里了。”
“好了,你别说话了。要是发病的话就糟了,回去我还不被姓尹的骂死!”担忧的望着我,抓在手上的薄被紧了紧。
“对了夜岚,云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嘴巴坏一点。这是紫馨,云若的贴身侍女。”
点了点头,错开她的视线,虽然紫馨不可能认出我,可是,总有些不习惯,“七公主。”
“哼!”
不甚在意的笑笑,“云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不过看这房子的摆设,应该不是官宦家,倒像是江湖人更多一点。你别怀疑,虽然我不太有机会出宫,可是江湖故事可没少听。”
倒也有些道理,整整身体,顺势坐了起来。紫馨便在我身后垫了几个枕头,而曦云若则独自坐的远远的,生着闷气。呵,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无论如何,都小心为好。既然‘请’我们到这儿,那幕后的主儿迟早会现身。不过,两位公主失踪,又是在这节骨眼上,恐怕他们的目的不简单。”
“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若夜公子,你是说……是其他三国的人?”紫馨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声问到。
“不一定。”翰帝和衡帝不可能会冒这个险,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晖帝。如果他想两国联姻,又能让三皇子顺利入主曦澜,那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两位公主暂时消失。
可是,这么明显的破绽也太不合理了,难道,他,另有什么计划,可是,会是什么呢?而我,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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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似乎还早,门就被人推开。
进门的是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戴着面具高大人影。
懒懒的坐起,靠在身后的床榻上,头还是昏沉沉的,提不起力气。云霓她们也已醒来,起身挡在我的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让你们主子出来!”
“两位姑娘息怒,我家主子有请。你,去。”指了指我,示意身后的人上前。
“放肆!滚开!不许碰夜岚!喂!你们……”紫馨刚想上前,却也被两人拦下。
皱着眉,看着渐渐走近的人,胸口隐隐有些不适。讨厌生人的气息,犹其是男人的。
“别碰我。”手不着痕迹伸入袖口。
云霓紫馨不放弃的挣扎,却如蚍蜉撼树。
刚想动手,却被来人轻巧的制住。心头一惊,虽然这么多年不曾动过手,可是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自信的,现在却被人毫不费力地封住……
被来人熟练的拥进怀里,气息有些乱,方才一直摒着息,竟一时喘不过气来。来人的手不着痕迹的贴着我的背,温暖的气流顺着经脉扩散全身。
刚想挣扎,突然,一抹熟悉的味道透入鼻喉。抬眼对上那双唯一露出面具的深邃黑眸,心,渐渐地沉淀下来。顺从的倚进那熟悉无比,更让人贪恋的怀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夜岚,你怎么了!该死!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五姐,你没看到人家正享受吗?”兴灾乐祸道。
“云若!该死!你们--”
“两位,我们只是奉命办事,得罪了!”
像是点了她们的哑囧,一下子都安静了。
闭着眼,也没什么心思理会其他,整个人累得很,而且这么长时间没喝水,倒是渴了。反正不会有什么危险,等见到了正主儿再说吧。
灏的速度,也够快。不到一天时间,就被他找到了。
其实想想,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怪他。接近我,是命令。但照顾我,却是他自己吧。那样的人,不可能因为命令而委屈自己成为一个毫无自理能力之人的保姆,更不可能,那么的小心、宠溺地呵护……
当初,是真的生气了吧!就因为无意中听到他那主人的话,‘不过是场交易’。
所以,心莫名的痛着,所以,说过信他却没有做到……
或许,我欠他一个道歉……
蹭了蹭近在咫尺的怀抱,眼睛有些酸涩,不是不信他,我不信的,是自己呵……
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像是安慰,也像是欣喜。
“到了,公子请。”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哪里。但我知道,云霓她们不在,我们被分开了。
像是进了一个房间,门被人关了上。
头埋的更深了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有睁眼的打算。
“若夜公子。”淡淡的称呼,是淡然的肯定。
听声音,不认识。可我知道,他是谁。
“余三殿下。”身形不动,软软地任灏轻松的抱在怀里,轻易的道出他的身份。
“呵呵!不愧是澜帝看上的人,更不愧是未央阁的若夜公子。竟然一语便道破本皇子的身份,佩服。”冷淡的语气像是毫无起伏的水浪,平静非常。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舞出犹如寒梅般的剑姿吧。
头沉的难受,若不是被灏抱着,这会儿一定是昏睡过去了。
深吸了口气,“三皇子,有事不妨直言。”
失踪这会儿,也不知苒儿和二哥急成什么样了。
“若夜公子,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况且,公子一开始就猜到是我了,不然,也不会特意支开身边的人,还喝下那杯茶。”顿了顿,话意微转,“请公子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嗯,他也太看的起我了。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猜到是余慕月,只是后来静下来想想就觉得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比如说今天的游湖,又比如说在花市上看到的水灵芝,不,或许该称它为“蕊莲”。
“蕊莲”和“芷兰”一样,都是余晖国的特有花种。而皇族所种的,更是品中之最。巧的是,曾听娘提起过,余晖三皇子对“蕊兰”颇为偏好,府中几乎具齐了所有的绝品“蕊兰”花株。而“蕊兰”中有一特殊的变种,其花形,远观与山庄里的水灵芝无异。更何况,晖帝虽然不聪明,但也不会在曦澜皇城做出这么蠢的事。
所以,换种说法就是,障眼。虚实不论,亦愚亦真。
“什么事?”淡淡的问道,虽然有些欣赏你,但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帮你?
“‘祀会’那天,希望公子有事耽搁了。”喝了口手中的茶,动作优雅的回身坐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而疏离。
祀会?原来是为了这个。
只是,为什么?
先不说我是否能顺利回答三国学者所提的问题,就算凑巧答对了,你又怎么断定,我的要求会使你余晖为难?又或者,你们有什么特殊的目的,需要借这个机会完成?
因为,依据四国‘祀会’的规矩,未出席的胜出国,视为放弃向其他三国提出要求的权力,相对的,必须满足三国反提的任何要求。
余慕月为的,应该是后者吧。
示意灏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稍稍换了下位置,懒懒地睁开眼睛,对上身前那双淡定冷漠的眸子,“你认为,我会答应?”
别有深意地轻扯双唇,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茶,“你会。”
挑了挑眉,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从袖口取出一花青色小瓷瓶,在手里无所谓的把玩着。“公子身上的毒,恐怕是从出生后,便带着了。”
呵呵,我中的是“芷兰”,他能看出来,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有些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为何。
“其实公子身上的毒本不算什么,可惜医治的不够及时,现下已是回天乏术。”
不甚在意的一笑,十年前就知道的事,再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总有些奇怪。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么绕弯儿说话,你不累,我可没那心情跟你耗着。
“‘魂萦’,公子该听说过吧?”
“你什么意思?”依着灏衣襟的手不由一紧,心里有些慌乱,却仍不为所动的问。
“旭日夜月,魂牵梦萦,魄散迷离,七日断魂。”略微一顿,手轻转着手中的瓷瓶,“若夜公子,如果……我说某一天,澜帝陛下会需要这个,你说,你会答应我刚才的条件吗?”
手,渐渐地放松开来,不觉他的话有些好笑,“余三殿下,澜帝是何等人物,你以为他会应付不了小小的‘魂萦’?”
就算你手上拿的真是“魂萦”的解药,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那么轻易的给予。
爹说过,世上奇毒千万,“魂萦”跟本算不上是毒。但同时,中了“魂萦”,却与已死之人无异。因为没有人能在一天之内找齐千种药材,再按制毒的顺序排炼制解药。“魂萦”只在最后一天才会出现症状,所以,除了制毒之人,就算用药似神如爹爹,也无能为力。
“公子难道不觉的奇怪,晖帝为何无所顾忌?”放下手杯子,起身定定地望着我。
头,紧紧地贴近灏的怀抱,手抚上胸口,“我,凭什么信你?你又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
像是有什么东西,紧扼住心脏,空气,变得如此遥远……
抵在后心的手,似乎有些颤抖,而我,能做的,是渐渐平静心跳、呼吸。被灏宽大外袍遮住的手,悄悄的回抱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不想他……担心。
“就凭若夜公子你,爱上了澜帝。”不紧不慢的吐出这几个字。
身体一怔,心却莫名的浮躁。不是被人一语道破心思的难堪,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灏?甩甩头,我这都在想什么啊!
“哦?”压下心头的震颤,无所谓淡淡应了声。
“怎么?公子不这么认为吗?公子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心。可是那天,我却在澜帝的怀抱里看到了你,安心动容的笑。虽然,只是一瞬。”回身坐回身后的椅子,斜了眼抱着我的人,“公子,似乎对哑奴颇为满意……”
好锐利的眼,余慕月,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要答应吗?
答应,也许会陷“他”于不利,不答应,我又怎可能……
腰上一紧,我知道,又让灏担心了。
了然一笑,他从一开始就没给我选择的机会,云霓她们还在他手里,而我们,要脱身,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我有一个要求。”
“公子请讲。”
“他们四个,我都要带走。”
“当然。”示意身旁的手下将瓷瓶拿给我,“至于两位公主,公子随后便能见到。告辞。”
瓷瓶被灏接住,望着已走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没有‘请’两位公主的必要,那太容易暴露身份。除非,跟本不会有人想到是他,只会认为是……别人。
而他走的,似乎也太干脆了。余慕月,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不会反悔?就算我没有证据,你也太过自信了。
轻阖上眼,埋进灏的怀里,贪婪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对不起……”该还你的道歉,虽然有些迟了。
头被小心的捧着,离开了暖和的怀抱。
睁开眼睛,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灏的面具已经取下,坚毅刚濯的脸上,看不出心绪。看着眼前渐渐放大的脸,心,莫名的跳动着。这样的灏,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的,让我……心悸。直到唇上有了第二种温度,直到柔软又霸道的触感在我的唇齿间辗转,甚至有什么东西缠上我的舌尖,嬉戏,掠夺。却又温柔的让人沉嘴。
震惊的睁着眼,此时我们,离的好近,我能看清他的睫毛是黑长而微卷的,我能感觉到他的满足和矛盾?脑子里有些空荡荡的,这,难道就是接吻吗?可我,是男的。
忽然,耳边幽幽一声长叹:“夜儿,闭上眼睛。”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刚才灏的动作并没有停下,那刚才的声音是?舌上一麻,接着再没有心思想其它的,直到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呼吸,夜儿……呼吸……”
“咳咳……你……”
该说什么?说自己不小心被吻了,还是两辈子的初吻?
脸烫的像是有团火在不住的烧着,驼鸟似的躲进近前的怀抱,干脆闷死算了!
宽厚的怀抱轻颤的震动,耳边似乎还有隐忍的轻笑。
恨恨的扯着手边的布料,笑,笑死你算了!原以为自己会生气的,却没想到,竟是像小女孩儿似的红了脸。或许,因为,是灏吧……
“好了,我不笑了。再闷下去,夜儿就成乌龟了。呵呵……”
低沉的嗓音轻轻的在我耳边震颤,他的呼吸轻吐在我的脖颈上。不适的缩了缩,好痒。
“很甜的味道。”耳垂被轻轻地含了下,慢慢的吐出五个字。
甜吗?有比较,才会知道味道吧!心里一阵酸涩,眼睛湿湿的。作弄我,有这么好玩吗?而我,又算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胸口又痛了?快让我看看!”急急地把我拉出怀抱,想看清我脸上的表情。
紧埋的脸就是不肯抬起来,不,不要。任xing也好,无理也罢,虽然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可心里真的难受。
这个怀抱,不会只属于我,因为我的心里……
“夜儿乖,让我看看,哪里不舒服?好吗?”轻柔的抚这我的背,不放弃的诱哄着。
“你……笑我,还欺负人……”狠狠的在他的衣襟上蹭了蹭,把脸上的东西全往他身上抹。
其实这些日子,总会想到他,想起那天他转身的背影,想起他说不放弃时的坚毅。我想,也许,在不知不觉中,灏的身影就留在了心底,是习惯也好,依赖也罢,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澜帝,从来都只是一个梦,一个烙印在灵魂深处,遥不可及的梦……
而我此生,心愿已了,剩下的十几个月,就这样吧……
“我……夜儿对不起,我没有笑你,是高兴。好了乖,别哭了。你想去哪里,我们出去走走好吗?南方的风景不错……”
“真的?”哼!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真的,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这次出来,你就没打算回宫,不是吗?”暗笑地凝视着我,肯定的问。
有些心慌的错开眼,“不许反悔。”
“当然。”紧而轻柔的拥着我,在我耳边低沉坚定的道。
“嗯。”开心的笑了,重重的点下头。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问我澜帝的事,我爱他,那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可是此时的我,必须离开,有些事,有些人,只能放在心底,悄悄地想着,念着……
而你,我却想抓紧,不愿放手,就算结局你早已写好,我只要,把握今天。
因为明天,从来都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