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吹笛“明镜台可是个好地方,模样俊俏……

章十七吹笛

他戴着一张狗头面具,语调略有几分浮夸,成功吸引去了闻灯和步绛玄的注意力。

闻灯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玉笛,疑『惑』问:“烈帝?”

“你竟不知?”摊主声音梗了一下。

当然不知,别说你们国家历史上的皇帝了,就连中国古代史,他也就记得那个“尧舜禹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的顺口溜。闻灯腹诽着。

“烈帝便是,三千年前,将咱们大陆上大大小小二十七个国家统一的那位先帝。同时也是他,将天河十二图从归渊中带出来,咱们大陆才迎来了辉煌时代,生活在这里的你我他,才能正儿八经修行问道。”

摊主理了理袖袍,一本正经说道,话语之间,是藏也藏不住的对那位先帝的敬仰。

这人活生生就是以前在国外遇到的那些宣教人的先祖。闻灯很想问一句,你说是烈帝遗物,它便是了?可能证明?转念记起先前步绛玄特意叮嘱过他这里看货不问货的规矩,不得不忍住。

摊主不再说周烈帝,双手将玉笛举起,道:“两位请仔细看,这笛子玉质通透,光泽温润,说是笛中极品都不足为过!两位可试着吹奏,它的声音,保证轻透漂亮、灵动美丽!”

闻灯的目光落到上面。先前浮现的那股熟悉感仍在,但还在心间翻涌得更剧烈的,是对这支玉笛的喜欢。

单就外观,它便极漂亮。白皙细腻的笛身上,有一抹飞花般的浅浅红『色』,就似一片飘零桃瓣,落在了冬夜素白雪地上。

被两人同时握住的别人间剑剑鞘上,闻灯手指动了动,偏首对步绛玄道:“步师兄,你不觉得,它更适合我、我也更需要它吗?”

闻灯走的是音律一道,奏的便是笛。

步绛玄同他对视片刻,又瞥了眼那笛,敛低眸光,收回手。

闻灯笑起来,向着摊主伸手。

这玉笛入手温润,闻灯心中喜爱之情更甚,询问之后,用手帕将它一番擦拭,举到唇边,吹起一首很喜欢的浪漫曲。

他垂眸,目光落在飘忽不定处。

笛声甚是空灵,散在灯火昏昏的西城街巷里,和着秋风起起跌跌,吹散落叶轻花。

步绛玄望定闻灯。

这一刻,周遭来来往往的人都成虚影,他视线里唯余闻灯一人。他静静看着、听着,倏然一悸,心音犹如擂鼓。

视野之中,步绛玄连闻灯都看不见了,唯有茫茫夜『色』中的一片茫茫白雪,依稀有个人影,渐行渐远渐不见。

他伫立雪上,遥看那人,心中亦茫茫。

这首曲,起初哀婉,渐渐的高扬起来,有了几分急切汹涌之意,尔后又低落回去,犹如轻轻滴落的一滴雨珠,坠入尘土中,无声弥散开了。

一曲终尽。

闻灯对这支笛的音『色』甚为满意,奏完之后,又细细看了一番,向摊主问价。

摊主道出个“二十金”。闻灯也不讲价,直接付了,转头一看,竟见步绛玄手揪在胸前那片衣襟上,眸光凝视住他,似有些哀伤。

“你不是吧?要听哭了?”闻灯渐渐睁大眼,把玉笛伸到步绛玄面前晃了晃。

步绛玄骤然清醒,眼睛一眨,恢复了如常的模样。

“时辰不早。”他的嗓音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就回去?”闻灯爱不释手把玩着玉笛,继续逛下去的念头并不强烈。

步绛玄“嗯”了声,依然把别人间剑的另一头递给闻灯。

闻灯一手握笛,一手握住剑鞘。两人逆着人流,踏在昏幽烛光,花了一些时间,回到鬼市入口。

西城离白玉京甚远,待闻灯摘下面具,步绛玄抓住他手臂。

“你现在住哪?”步绛玄问。

闻灯报出一串地址。下一刻,他被拉到高空中。

时辰的确不早,神京城里多数人家已睡去,先前随处可见的灯火已然稀落。

风更冷了些,步绛玄的速度更快。闻灯被他带到新家门口时,闻清云留在神京城的老仆赵叔仍候在门口,看清来者,立时笑起、迎上来。

闻灯略带歉意地向他道了句“回来晚了”,转身要对步绛玄说谢谢,却发现人已经不见。闻灯对此见怪不怪,跟着赵叔进门。

这是个两进两出的宅院,浅浅清池在入门可见之处,有小鱼在里面游曳,庭院中拥簇着闻灯喜欢的矮生花种,细碎鹅卵石铺成步。月正高高照着,银白月光洒落,照耀西面墙前垂挂瀑布般的藤萝。

赵叔在前引路,问:“小姐可喜欢?”

“喜欢。”闻灯笑着点头。

一路行至闻灯的房间。这间房朝东,三面可开窗,布置和闻灯在闻宅的那间相同,故而不需要刻意熟悉。

赵叔下去让人准备热水。闻灯伸了个懒腰,把鞋换成自制的“拖鞋”,熟门熟路坐到罗汉榻上,将那支玉笛拿出来。

这玉凉而不冷,笛身上那抹轻红被月光一照,更显灵动。

“你不会真是古董吧?”闻灯冲着它说道,接着语气带上几分遗憾,“可惜二哥回金陵了,不能帮我鉴定。”

“周烈帝……”他嘀咕起摊主介绍的那位先帝,“一统大陆二十七国的第一人,把天河十二图从归渊里带出、开创了修行时代,这功绩似乎相当于秦始皇?”

旋即想到现在的国家格局,周国以西,有能够与之抗衡的西幽,南面北面各有一些小国,大陆版图很是破碎,不免叹息:“果然,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闻灯开始对那位烈帝产生兴趣,从刀鞘里掏出闻书洛前些年用过的、如今依旧崭新的历史课本,在目录上一番找寻,翻到对应的书页。

他以为周烈帝会如秦始皇那般活不长久,没想到拿生卒年份一算,竟然活了一千多年。

“活这么久?不愧是你啊烈帝。可这样一来,你儿子也太惨了吧?得熬千年才能把你熬死,自己做皇帝。”闻灯震撼了。

恰在这时,赵叔带着下人将热水送到闻灯门外,听见他的话,郑重地道:“小姐,这话可不能到外面去说。”

闻灯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话,放在这个时代是多么不敬,打了下自己嘴巴,从罗汉榻上下来,向赵叔保证:“我不会『乱』说。”

赵叔让侍女侍从安放浴桶,拉开屏风,对闻灯道:“烈帝他啊,一生中没有任何子嗣,后来继位的人,是他的侄子。”

闻灯“噫”了声,好奇问:“修行者真的能活千年?”

“若是修到如烈帝那般境界,自然能够。但这三千年,从未有人到达那样的高度。”

“他到了什么境?”

“寂灭境巅峰。”

人类修行者能够修到的最高境界。闻灯叹服说道:“那可真是望尘莫及……不,我连尘都望不到。”

“这话说不好,万一呢?”赵叔笑了笑。

众人走后,闻灯宽衣沐浴,随后就着夜宵看了几页书,用玉笛吹了几首曲,才睡去。

翌日卯时六刻,他醒来,抱着被子、眼皮半睁半闭着坐了一阵,才依依不舍下床。

洗漱、换衣、梳头,检查一遍东西是否带齐,出门去花厅吃早饭,这是这些日子来固定的流程。路过门口书架的时候,他忽然瞥见,之前被闻清云收缴的瞬移法器在那上面

“看来二哥还是爱我的!”闻灯眼里终于有了神采,惊喜说着,朝瞬移法器伸出手,可就要触碰上,又缩回来。

“算了。”闻灯嘟囔着,垂下手,跨过门槛,关上门。

到大明楼的时候,是辰时初刻。东方朝阳升起,光辉散散漫漫,为云层勾勒出金边。院墙前,步绛玄一手拎桶,一手持瓢,给庭院中的花草浇水,衣角和头发在晓风里起起跌跌。

闻灯一路快走进来,额上出了些汗,后背发热,同步绛玄打过招呼,直奔屋檐下,倒了杯茶猛灌数口,躺到在廊上。

步绛玄仍旧有条不紊地浇花。闻灯休息一阵,慢慢吞吞起身,走回院中,到院角打了半桶水,帮步绛玄进行另一边的工作。

上午是愉快的音乐课。

北间余并非授课型教学,他早先给了闻灯一本入门书册,告诉他这段时日的任务是把书上某页到某页学会,便拂袖离去,若闻灯遇到不懂之处,再去寻他讲解。

那书上大半是曲谱,小半是对曲子的解说和要求。闻灯并非初涉音律之人,学习新乐曲,靠自己足矣。

今日的天气同昨日一般晴好,闻灯没去静室,就待在院中,将谱架架起,摊平书册,开始读谱。

他用的是那支在鬼市上买到的玉笛,吹不熟悉的曲子时,间或会停一下。

笛音依旧清澈。

约莫四五分时间,他将这首新曲子完整拉了一遍。他伸了个懒腰,无意间偏头,对上步绛玄的目光。

——按照这人的习惯,浇完花便该去练剑或看书了,但今日并未如此。他站在花前,似乎一直在看闻灯。

闻灯一怔,不太自然地放下笛子,问:“你干嘛盯着我?”

步绛玄收回目光,问:“昨晚你在鬼市中奏的那一曲,是什么曲子?”

“柴可夫斯基f小调浪漫曲第五首。”闻灯说道,语速故意放得快了些。

“嗯?”

果不其然,步绛玄未曾听明白。

“这是一个异乡人写的歌。”闻灯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叫柴可夫斯基,他们那里给歌曲取名的习惯就是这样,一不小心便听岔了记混了。”

步绛玄听完这话,神情若有所思。

闻灯表面镇定,实则很是担心他追问更多。

幸而在这时,有人来到院门外。

“闻师妹,远远听见有人吹笛,便猜是你,一看果真如此!”来者一身火红衣裳,正是徒无遥。

闻灯立刻转头:“徒师姐。”

“闻师妹,昨晚真是对不住了。”徒无遥在门外不好意思地冲闻灯拱手,“谢谢你把我送回来。”

闻灯朝徒无遥走去,摆摆手,又一指步绛玄:“应当谢步师兄,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及时帮忙,我真有可能弄不回来你。”

徒无遥又冲步绛玄拱手:“多谢步师弟。”

闻灯走到院门口,徒无遥将他拉出去,往外走了一段距离,指天说道:“师妹,我以后再喝酒,保证只喝一壶,绝不多喝。”

“我得了一瓶效果甚佳的解酒丹,徒师姐下次同我一道喝酒,若再喝醉,也不必太担忧。”闻灯想了想,对她道。

“真的?那就好。”徒无遥一喜,紧接着笑说道,“我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

“今年的秋会要提前举行了。”

“秋会?”闻灯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徒无遥解释道:“这是神京八大学院都会参与的一个比试大会,场面极大,因为总在秋天里举行,所以叫做秋会。”

“今年的秋会由明镜台举办。”徒无遥一拍闻灯肩膀,豪气云天道,“明镜台可是个好地方,模样俊俏的男子格外多,到时师妹你如果看上谁,千万别害羞,大胆告诉我,只要我能打得过,铁定帮你绑回!”

闻灯:“……”

不愧是你啊徒师姐。

经过昨晚的了解,他对徒无遥的这种豪言壮语不再感到震惊。

两人话语间,步绛玄走出前院。他行速极快,闻灯瞥见时,仅看见个背影,也不知道是这人否将他们的谈话听去。

不过似乎没有关系,反正步绛玄不会在意。

闻灯从那道背影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回徒无遥,笑了笑,拒绝道:“多谢师姐好意,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莫非就是明镜台的?”徒无遥惊问。

闻灯没有立刻回答,表情便显得有几分犹豫。

徒无遥不知联想到什么,惊道:“还真是明镜台的?”她的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为是肯定的意思。

远处的转角后,清晨的日光穿透树叶间隙洒落下来。

步绛玄在这样的斑驳光影中,倏然停下脚步,尔后转头,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影,看向闻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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