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叱干城

没过几天,赫连拓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城门前。

在辽阔的陇东高原之上,一座名为陇东城的中型城池傲然屹立于黄河几字形大转弯之前。这座城池,坐落于干涸的高地之上,散发着古老而坚韧的气息。城门上方,“陇东城”三字笔力雄浑,尽显其历史沧桑与气势磅礴。哨兵慵懒地站立于城门两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见证着往来的行人,岁月悠悠,故事不断。

城门口的喧嚣,是由一群孩童引发的,他们围坐一起,正在享受冬日的阳光,玩着传统游戏“掷羊拐”。这是一种简单却充满乐趣的游戏,深受草原与边疆孩子的喜爱。羊拐,即羊小腿关节部分的骨头,经过巧妙处理与装饰,成为孩子们的宝贝。

赫连拓,骑马停在队伍前面,驻足观看这群快乐的孩子们,心中不禁泛起淡淡的乡愁。过往的记忆与眼前的情景交织,让他不由得沉浸其中,思绪万千。孩子们的话语吸引了他的注意,特别是那个叫“虎子”的孩子邀请他加入游戏,触动了他的心弦。赫连拓曾是一名优秀的玩家,如今重温旧梦,内心涌现出久违的热情。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于是,他轻巧地下马,融入孩子们的世界,决定展示一番。但与孩子们玩耍之余,赫连拓流露出的成熟与沉稳,与他相貌不相符,仿佛蕴含着更多人生的阅历与智慧。他提议建造一座虚拟的城市,以羊拐与周边物品作为素材,构想一座宏伟壮丽的城池。

在孩子们崇拜的目光中,赫连拓开始构思,运用想象力创造属于自己的王国。“我想要的城,是一座结合了秦朝都城咸阳与汉朝古都洛阳之精华的梦幻之城”,他说。用羊拐、石块与白骨,细心堆砌每一块基石,勾勒出城墙、城楼乃至戏台的模样,讲述着心中的城市蓝图。

正当他在投入创作之时,一个穿着马靴的大脚突然闯入,无情地破坏了这短暂的美好幻想。那一刻,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孩子们的笑声戛然而止,转为失落与不解。

此刻,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手握铜锣,沿着狭窄的街道,用响亮的嗓音呼喊着:“叱干城的百姓们,竖起耳朵听好了!阿利大人驾临此地,尔等速速回避,切记小心马蹄无情,一蹄子下去要了你的小命!”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威风凛凛,气焰嚣张。

在城门口,赫连拓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全神贯注地审视着手下的作品——一个小小的城堡模型,用羊拐和其他碎片拼凑而成的艺术品。突然,一阵轰鸣打破了宁静,一只巨大的马靴毫无预警地落下,毫不留情地碾碎了他的心血之作。赫连拓猛地抬头,愤怒与震惊交织的脸庞望向那嚣张的军官。

军官趾高气昂地睥睨下方,嘲讽地看着这群瑟瑟发抖的孩子,用粗鲁的语言责骂:“混账小子,难道聋了不成?我的声音不够响亮吗?见到大爷还不赶紧躲开?”话语间夹杂着轻蔑与暴躁,完全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在那混乱的一刻,孩子们的恐惧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四处飘散,唯独赫连拓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奔跑中,一个孩子扭过头来朝赫连拓喊道:“叫薛鲜,他叫薛桓,大哥哥,有缘再见”。

赫连拓转身面对那傲慢的军官,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赫连拓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但他深知此刻不宜正面冲突,于是迅速收敛情绪靠近自己的战马,一手紧紧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掏出两锭沉甸甸的银子。对着军官,他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而清晰:“尊敬的军官爷,这叱干城的叱干阿利爷,正是我的亲娘舅,我按照母亲临终的遗愿,特来此地投奔于他。”语毕,他轻轻地将银子送至军官的手掌。

面对赫连拓的恳求与举动,军官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初时的轻蔑慢慢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考量。他环顾四周,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想要穿透表面,洞察赫连拓的真实意图。最终,一声冷笑从他嘴角逸出,伴随着一种近乎讽刺的口吻,他说出了令人心寒的话语:

“哈,这兵荒马乱的岁月,人间还有他妈的什么亲情可言。你看啊,如今世道如此,狗咬狗,人欺人,你听没听过儿歌里唱的,‘舅舅锅里煮外甥,丈人锅里熬女婿’,说得就是这世间无情的现实。”

话音未落,军官的眼神落在了手中的银子上,银光闪闪,映照着他半边脸庞。银子的重量,仿佛在他的手掌中找到了某种平衡点,让他略显迟疑的态度变得更加微妙。沉默片刻后,他收起了那种冷嘲热讽的口气,语气变得平淡而务实,“嗯,好吧,你既然说是叱干阿利爷的亲戚,又是远道而来,那就跟我一起进城见见他吧!”

随着日光渐斜,一行人牵着各自的坐骑,缓缓步入这座历史悠久的城池。城门低矮,几乎需要俯首才能免于碰触,这股古朴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伐。街道狭窄,两侧由青石板铺设,经年累月的磨砺使它们光滑而坚硬,间或可见几处湿润的痕迹,那是为迎接贵宾特意洒下的清水,折射出点点光泽。

两旁的店铺错落有致,黑色的门板上镌刻着岁月的痕迹,一些春联残余的红纸片在风中摇曳,诉说着往昔的喜庆与热闹。简陋的外表掩饰不住内在的文化底蕴,尤其是那些悬挂在门前的牌匾,字体遒劲有力,内容饱含哲理,无一不在展现着这方土地的崇文尚武之风,令人肃然起敬。

踏着夕阳的余晖,一行人牵引着坐骑,穿越进了这座古老的城池。城门并不雄伟,仅容单骑通过而不碰顶的高度,透着一种质朴的韵味。街道狭窄,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平添了几分历史的厚重。为了迎接宾客,有人细心地在石板上洒上了清冽的井水,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宛如天然的镜面。

两旁林立的商铺,大多木制门扉陈旧,昔日的新春对联如今只留下斑驳的痕迹,时光在这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然而,尽管外观简陋,每一家店面的门楣上方,却悬挂着精心雕琢的匾额,字体工整有力,彰显着地方文化的精致与尊贵。这,正是陇东大地独有的风情,重视礼仪与学问的传统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

步行不久,前方出现了巡街的队伍,赫连拓的目光被正中骑乘骏马的那个人吸引。那人身材魁梧,气势非凡,毫无疑问,他便是叱干阿利。

赫连拓见了叱干阿利,一个跃身向前,双膝触地,泪水夺眶而出,如断线珍珠般滑落。

“娘舅亲,外甥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叱干将军,您的亲外甥赫连来投奔你了!!”

听到“赫连”二字,叱干将军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他急促地扶起赫连拓,双眼仔细打量,仿佛在确认眼前之人的身份。当视线触及赫连拓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再瞥向他身后跟随的人群。他急忙说道:“外甥远道而来,我们找出隐蔽地方详谈。”于是他喝退众人,到来了一处隐蔽地方。

等确认四下无人后,叱干阿利开口说道“你这混账,不知好歹,当初我已经放你一马,怎么如今又来寻来,默啜可是赏百匹牛羊来抓你,是不是非要让我赚得此赏钱。”

赫连拓不慌不忙,说道“如今,我等别无去处,只得投奔将军,不需将军为难,只得将我等引荐给他斗伏,我等自有方法让他留下我等。”

叱干将军听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沉吟半晌,说道:“既然如此,好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我兄可是不太好说话的。”

众人随跟着叱干阿利去见了叱干他斗伏,刚一见面,未等他斗伏说话,赫连拓便跪倒在地上,说道“落魄之人,得见他斗伏可汗,真是三生有幸,我等别无长物,仅敬献马匹百匹,白羊一只。”

叱干他斗伏本当即就想擒拿下他们一干人等,此时听到白羊二字,却也是来了兴趣,他本是好色之人,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这位落魄王子的礼物。

在一片寂静的氛围中,乙斗缓缓站起身,动作中带着一份庄重与神秘。他的目光锁定在围观众人,示意他们保持安静。随后,他走向马匹,将马上麻布托起,然后走至大厅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张简易的木桌。众人的呼吸声瞬间变得微弱,好奇心驱使他们屏息以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气息。

乙斗将军轻轻揭开缠绕在外层的麻布,动作缓慢而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到什么脆弱的存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缠布逐渐松动,露出一角。就在那一瞬,室内光线似乎有了变化,一抹不同寻常的亮光从中溢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终于,最后一块布料落下,揭开了真相的面纱。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位赤裸的年轻女子,她静静地躺在桌上,肌肤细腻如玉,乌发披散,覆盖部分面容,增添了无限的神秘与诱惑。她的美丽超乎想象,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而来自遥远的仙境。众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汇成一阵阵波动的潮水。

女子闭着眼睛,似乎正处于熟睡之中,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她的魅力。她的五官精致而和谐,长长的睫毛轻颤,仿佛随时都会苏醒,与这个世界重新建立联系。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被她的美貌深深震撼,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万物失色,唯有她是焦点,璀璨夺目。

叱干他斗伏瞬间被她吸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连忙笑道“贵客远道而来,何必有此大礼,先行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稍后再谈。”,赫连拓一干人于是在引导之下慢慢退出了大厅。

叱干他斗伏,连忙对大厅中其他人说道“你们也快些下去,各自忙去吧。”

叱干阿利正欲出门,叱干他斗伏突然叫住了他,说道“你去通知默啜可汗,让他过来抓人。”

叱干阿利连忙说道“这样做万万不可!我平生阅人无数,凭我的直觉,那赫连拓绝非池中之物,说不定会在这个乱世闹成一场大事的。”

叱干他斗伏说道“巢穴被破,窝被连根端了,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有什么本事,如果真有,那就让他早点死,死人闹什么大事。”

叱干阿利继续说道“乌雀投人,尚且济救,况赫连拓家破人亡,归命于我。纵不能容,犹宜任其西奔。今执而送之,深非仁义之举!”

叱干他斗伏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点下去,免得耽搁我享用美食。”

叱干阿利见劝阻不成,一扭身,气势汹汹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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