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尸案(20):带血的袖口

“我看到你们后院洗衣服有很多分工,张阿福具体做什么?”我继续问。

钱妈妈平复了一下,答:“我们有洗衣,漂衣,晒衣,熨衣,客人通常都是在我们绛楼过夜的,有的,还要小住几日,所以他们的衣服也都是我们洗的,阿福认真手巧,还负责,她熨的衣服是最好的,所以阿福是熨衣的,大人,我是真心疼这姑娘,你看,我都舍不得让她洗衣服。”

“你应该在她失踪后来报官的。”我心里还是有气,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这样很不专业,但我不想做个理性的机器,更想做个人。

整整十天,如果十天前能报案,我们就能找到阿福完好的尸体。

老天爷给了很多次机会。

张长生十天前开始的梦。

香桐县十天前知道张阿囡姐弟找自己姐姐。

钱妈妈也是第一个察觉张阿福有可能失踪的关键人。

钱妈妈眼神颤抖了一下,再次愧疚,侧脸抹泪。

“阿福失踪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秦昭问,也拿出随身的小本本开始认真记录。

楚依依立刻跳到他身边,虎目圆睁认真学习。

钱妈妈擦着眼泪,心情无法平静。

我忍不住说:“或许你能为之前没做的事有所补偿,好让自己安宁。”

钱妈妈神情怔了怔,朝我看来。

我平静地对她点点头:“如果哪天忽然想起来了,觉得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或是可疑的客人,可以再来跟我们说。”

钱妈妈眼神闪烁起来,她现在是真的在努力回想。

“可疑……可疑……”

她攥着香帕,咬着唇,着急让她的额头也开始冒汗。

“张阿福失踪后,有什么可疑的人。”不排除罪犯认识张阿福,做贼心虚,回到张阿福工作的地方查看的可能性。

钱妈妈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但又不确定地看我:“我们洗到一件袖口带血的衣服算不算……”

她的眼神忽然就惶起来,似是也越想越不对劲。

我和秦昭对视一眼,立刻看向钱妈妈。

“袖口带血的衣服?谁的?”秦昭沉沉追问。

钱妈妈细细回忆:“就在阿福离开后的那天晚上,我们楼里,来了两个浑身湿透的客人,因为那天下雨,起初我也觉得很正常,可现在,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那两个客人,是有马车的,有马车,又怎会浑身湿透呢?”

“这两个客人什么时辰来的,有什么特征,你还记得吗?”

“他们大概是戌时过后来的,看着像是主仆,但又不太像。”

“为什么看着又像又不像?”

“因为一个穿着少爷的衣服,一个是仆人,但他们却称兄道弟的,或许他们是关系好吧,他们出手很阔绰,很少有少爷给仆人花钱的,他们还在我们这里过了夜,第二天洗衣那边就跟我说,有一个客人的袖子有血迹。”

钱妈妈眼神一下子惊颤起来,似是变得有些害怕:“该死该死,我那时真不知道阿福出事了,所以当时真没多想,我,我不会是放走杀阿福的凶手了吧!”

钱妈妈一下子哭了出来。

秦昭拧眉看着她。

我们都希望这个线索和凶手有关。

但我们又知道,袖口上的血迹,有可能什么都代表不了。

线索,就像是浓雾里的路。

看似有,却无。

似无,却又有。

我起身,抱住了钱妈妈。

秦昭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也变得温和。

我轻抚钱妈妈的后背:“你平静一下,我们一起努力找到杀阿福的凶手。”

钱妈妈点点头,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再次坐回。

她擦了擦眼泪,感谢地看我一眼,继续说了起来:“我们做这个生意的,难免会遇到喜好特殊的客人,常来的客人懂规矩,会提前告知我们,也会提前加赏金,但有的就不会了,所以我会特地交代洗衣的那边,看看有没有带血迹的衣服或是床单,我要确认是不是伤了我家的姑娘,好跟他们要钱……”

“那块血迹是哪件衣服上的?位置在哪儿?大概范围?”秦昭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钱妈妈看看自己的袖子,是女裙,宽袖,似是不好比划。

她偷偷看看秦昭:“能不能劳烦秦公子伸个手?血迹是在那位公子客官衣服上的,他那天穿的款式和你的有点像。”

秦昭明白了钱妈妈的意图,他似是想试探什么,原本是下意识伸右手,但他却换成了左手。

“秦公子,那血迹是右手上的。”钱妈妈低垂眸子说。

秦昭点点头,像是确定钱妈妈的记忆是不是准确,他重新伸出右手。

钱妈妈上前,卑微地伸出手指在秦昭外袖内微微露出的里袖:“在这里,大概有一圈,上面的面积更大一点……”

钱妈妈恭恭敬敬地用手指画出大致范围。

秦昭立刻拿着笔,直接在自己衣袖上画出。

钱妈妈退回:“那位公子除了外套的袖口外面没有明显血迹,里面的几件都有,也都是在同一处,那公子自己似乎也没有发现这个,对了,因为那天下雨,所以他所有衣服都是湿的,外套的袖口是里面映上了血迹。”

钱妈妈说得很详细,说明她记性很好,当时检查地很仔细,所以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秦昭随手也翻开自己袖口看,开始深思。

我继续问:“然后呢?你是如何查看姑娘有没有受伤的?”

“当然不能直接惊扰了客人,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方法,等客人醒了,我们以送餐的名义,去看看姑娘,姑娘说没伤,我就没再放心上……”钱妈妈说完懊悔不已,“我怎么会想到阿福就是那晚死的呢……”

钱妈妈又啜泣起来,她对阿福真的有感情,所以现在才会这样愧疚。

“所以那件血衣……”

“洗了……”钱妈妈咬唇叹气,懊悔不已,“做我们这种生意的,哪敢多问,有时候就当没看见,不知道……”

我看秦昭,他还盯着自己的袖口看。

像是那袖口上的图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时间隧道,将他给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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