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只有咱们没有走,再不回去额娘要担心了,有什么咱们会去再说。”八公主拉着靳水月的手,低声说道。
靳水月听了他们的话,心中暖洋洋的,流着泪和他们一块回去了。
她今日晕了,又耽搁了这么久,他们兄妹三人却一直等着她,这般关心她,如何不叫她感动。
祖父的死,对靳水月打击很大,虽然她已经苏醒过来了,可回畅春园之后却病了,高烧了几日才退了下来,可吓坏了敏妃,太后还特意招了水月生母胡氏进宫陪伴了她一日。
但靳水月始终记得四阿哥在那日自己苏醒过来时和她说的话。
她要把这悲伤化作力量,不仅自己在这时代活得美好灿烂,还要照顾好靳家上下,也不枉费祖父为了家族做出这样的牺牲,这样祖父在天有灵才会感到安慰。
畅春园凝春堂时太后的住处,她这几日一直因为靳水月发热昏昏沉沉说胡话而担心,今儿个得知她退了热,才放下心来。
“水桃,哀家吩咐你查的事儿你查清楚了吗?”太后看着身边的袁嬷嬷问道。
“启禀太后,已然查清楚了,是七公主从四阿哥的侍妾宋氏那儿听说郡君祖父亡故的事儿,便在郡君面前提起,也不知公主是不是故意提起的,不过……七公主很不喜欢郡君,还说要将她赶出宫去。”袁嬷嬷低声说道。
“哀家竟不知这宫内竟然是她一个女儿家说了算,哀家平日里瞧着她欺负水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因她是公主,哀家再疼水月,七公主也是哀家的孙女,这才不想计较,不曾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这般多,这般嚣张跋扈,还当众泼酒水给水月,哼……她是孩子,哀家不和她计较,养不教……自然是德妃的过错,她将哀家的孙女样岔了,哀家自然不不罚,去……将德妃叫来凝春堂。”太后一脸怒气的说道。
“是。”袁嬷嬷不敢迟疑,立即应了一声,派了个小太监去请德妃了。
而此刻,靳水月正在瑞景轩后院的屋里躺着,如今正是夏日炎炎,但屋里却极为凉快,不仅因为畅春园天气要清凉许多,也是因为放了冰降暑的缘故。
昏昏沉沉几日,靳水月浑身都酸软无力,睁开眼睛后看着床边脚踏上坐着的芸娘,声音有些嘶哑道:“母亲呢?”
“郡君醒了,二夫人已经回去了。”芸娘连忙回道,立即起身倒水。
靳水月正好口渴了,接连喝了两杯,由芸娘伺候着喝了一碗清粥,便要起身。
“郡君再歇息一会吧,天色尚早。”芸娘有些心疼的说道。
这可是她奶大的孩子,是她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从前白白胖胖的,虽然稍稍大了些抽条了,可依旧圆润,可如今只是病了这么几日,一下子就清减下去了,从前还圆润的脸儿都露出尖下巴来了,可心疼死她了。
靳水月却强撑着起身了,虽然身子发软,但是她不想再这么继续睡下去了,这几日,她昏昏沉沉的,做了许多梦,不仅梦到了祖父,还梦到了前世的亲人,可梦终究有醒来的时候,她必须坚强的面对这一切。
唯一让她很沮丧的是……祖父并未葬在京中,灵柩被送回了山东老家安葬了,她如今想去祭拜祖父都不成,而宫中又不许人私自拜祭,让她格外揪心,便想着找个机会回一趟靳家,在祖父的灵位面前磕头上香。
而太后和敏妃这几日都很担心她,不仅给她请了最好的御医,还让母亲进宫陪伴她,她如今好转了,自然要去谢恩。
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或许是她真的感受到了胡氏对她的爱,所以母亲的怀抱的确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你这孩子,高热才退下去,怎么就出来了。”敏妃正在和两个女儿说话,就见靳水月进来了,立即将她搂到怀里,有些着急的说道。
“娘娘别担心,太医说我没事了,您摸摸,不烧了,瞧瞧我是不是精神了。”靳水月从敏妃怀里站起身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宫里头的人,是没有资格为任何一件事儿在人前悲伤太久的,母亲昨儿个在她耳边交代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母亲说了……她若是想安安稳稳等到出宫那一日,便要笑,人前人后都要笑。
“的确精神了许多,本宫前两日见你那样儿都吓到了。”敏妃心有余悸道。
靳水月知道敏妃说的是什么,这宫里面因为一场病夭折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根本分不清是天灾还是人祸。
“回屋歇着吧。”敏妃看着她,柔声说道。
八公主和十公主也劝说靳水月回屋去,靳水月却还想去太后宫里瞧瞧,刚刚准备开口,便见敏妃身边的首领太监于尽忠急匆匆进来,低声禀道:“启禀娘娘,太后娘娘传德妃娘娘去了凝春堂,没有让人进屋,而是……而是让德妃娘娘跪在了寝殿外头的院子里。”
靳水月听了小脸上满是错愕之色,她知道太后娘娘很喜欢她,对她不错,但这种喜爱是建立在不触犯皇权利益之上的,她和太非亲非故,太后能这般对她,已经不错了,她不会奢求更多。
太后首先要想到的是太后和皇帝的关系,想到的是她的尊荣和皇帝的尊荣,毕竟她只是继母,并非生母,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的。
可太后今儿个为了她竟然责罚了德妃,如何不让她大惊失色,这万一皇帝因此不满,那是要伤及母子情分的。
“什么?”敏妃闻言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下意识看了靳水月一眼,想说什么,但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敏娘娘,水月想去瞧瞧太后娘娘。”靳水月娇声说道。
“去吧,水月……你现在身子好了,太后娘娘看见了肯定开心,也不会责怪德妃了,你记住了……即便太后娘娘不高兴,你也得哄她高兴,让她不再为难德妃,阴白吗?你年纪太小,在宫中树敌太多的话,最后吃亏的反而是你,只有以和为贵,才是对你最好的,你还小,不懂这些,听敏娘娘的没错。”敏妃看着靳水月,柔声叮嘱道。
“是,水月记住了。”靳水月柔声点头,带着芸娘等人往凝春堂去了。
凝春堂寝殿外头,德妃正冒着烈日跪在青砖地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受过这样的屈辱了。
记忆中还是……在她当初受宠后生了四阿哥不久,因为孩子被抱给孝懿皇后抚养了,她心痛难耐,忍不住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便被还是皇贵妃的孝懿皇后责罚,跪的也是青砖地,那感觉,这么多年来她都快忘记了,可太后却让她记起了当初的屈辱,就为了那个和皇家非亲非故的孩子,如今已身为四妃之一的她又遭受到了这样的折辱,成为了整个后宫之人的笑柄。
“额娘……额娘……。”
就在德妃膝盖疼得受不了,额头上也汗水直流时,身后传来了两个女儿的呼喊声。
看着飞奔而来的两个女儿,德妃眉头紧蹙,低声喝道:“你们来做什么,都给我回去,晴萱,带着妹妹回去,不能惹怒太后娘娘,快啊!”
五公主闻言拉住了七公主,眼中含着泪水道:“额娘说的不错,七妹妹我们先回去吧。”
七公主却甩开了姐姐的手,跪倒在地上,扑到了德妃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额娘,都是女儿不乖,害额娘受累了,都是女儿不好,太后娘娘要罚跪,也是女儿跪,和额娘无关的。”
敏妃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孩子,知道错了就好,一会去给你皇祖母认错去。”
“是,女儿知道了,都是女儿不好。”七公主含泪道。
德妃见此轻轻颔首,她的女儿是个什么脾性,她自个知道,虽然是嚣张跋扈了些,可谁没有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呢?
再说她女儿是公主,身份高贵,那是老天爷注定好了的,即便跋扈了一些又如何?日后出嫁去婆家,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身为公主就该有公主的威严,难不成在一个大臣之女面前也要委曲求全吗?
德妃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欺负靳水月是什么大错,她出身不高,在宫中举步维艰,小心翼翼的周全,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而她的女儿们身为公主,是皇帝的女儿,高贵无比,若再像她一样小心翼翼的过活,也是在太可怜了,所以她才纵容了一些,自然……小女儿都虚岁十二了,行事没有轻重,欠考虑,若再没有个约束也是不成的,只是她身为母亲,自然觉得自家女儿是最好的。
德妃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日后出嫁受欺负,所以十分满意女儿如今的样子,而且女儿对至亲之人最重情义,对她这亲额娘,对自己的姐姐弟弟好得很,至于旁人……无关紧要,她倒是不在意。
靳水月一进太后的后院,瞧见的便是她们母女抱在一起流泪的场景,微微怔了怔,才准备上前行礼。
五公主见靳水月过来了,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妹妹在额娘怀里带着哭腔道:“都是靳水月那个死丫头害了我们,我决不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