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后,西花园鉴馥宫(后宫娱乐场所,有各种阁、斋、馆、堂等建筑)的缚春阁便来了许多及了笄和加过冠的男男女女,男的个个芝兰玉树,女的个个婀娜多姿,且都年轻鲜活的要命。
缚春阁是三层阁楼,此时阁内,那些男男女女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交谈,像个大型相亲盛会。
傅雪被明展眉派人召了过来,就一脸莫名的站在离门不远的柱子旁侧。
只觉得自己这样的已婚过的老阿姨真是格格不入。
她不敢过去,生怕自己的出现唐突了这一群互诉衷肠的才子佳人。
封越尘应付了两个小姑娘,四处望了望,瞧见‘二公主’正站在庭柱旁隐了半边身形,正要上前,桑无虞扶着明展眉跨入阁门。
明展眉一眼便瞧见了傅雪,瞧她模样也不像是害羞,倒像是在鬼鬼祟祟的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
明展眉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了人群中央,接受众人跪拜。
明展眉将傅雪留在原地,自己找处地方坐了下来,老神在在的说“选吧,挑你看得顺眼的选。”
傅雪茫然的心想,选什么?选妃?男女不忌?
真开放。
还是桑无虞记得她忘了许多事,提醒道“请殿下选出九男九女,做祭祀仪官。”
傅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向那些还跪在地上的男女道“都起来吧,按男左女右分两列站好。”
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瞧见传说中的‘二公主’,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便偷偷的瞟。
待他们按吩咐站好,傅雪一个一个瞧了过去,与傅雪四目对上的,立即如小兔子一般,红着脸垂下头,显出了羞赧的模样来。
傅雪心底啧啧啧了一会,感叹道,真是年轻啊,看起来都纯洁无瑕的很……
然后她瞧见了封越尘。
封越尘外貌条件极好,在这么多俊男美女当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他没有避开傅雪的视线,反而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傅雪盯着封越尘思忖了好一会,心道若是封夜行(卫子卿)死了,这封越尘身为封问心的二子,在封家的地位能达到什么程度呢?
封家会不会为了他放弃矿脉?一条也行。
但以他那能屈能伸,好像极能忍辱负重的模样,不像是个好把控的。
所谓咬人的狗不叫……
傅雪把这些想法先按捺在一边,对封越尘道“小郎君,站这边来”,她漫不经心的指向一处空地。
封越尘配合的出列站了过去。
明展眉瞧了封越尘好几眼,轻声问身边的桑无虞“这谁家的?”
桑无虞小声道“封相的二子,庶出。”
明展眉挑了挑眉。
她刚刚瞧见傅雪对着这人发呆,心道,该不会是瞧上了?
她原本让傅雪来选,就是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一瞧又是封家的,心底就有些无奈。
傅雪又随便选了一些,选出了九男八女,便不再选了,桑无虞小声提醒她“还差一位。”
傅雪点点头“我知晓,我有其他安排。”
剩余的人则丧着脸被人送出了宫。
桑无虞身为中书谒者令(官名,掌内宫导引、接待、典仪等),负责对这九男九女以及‘二公主’进行仪官训练。
今日只是让彼此熟悉一番,定下训练时间和介绍流程。
祭神之前要斋戒三日,公主为献官,奉常(官名,掌宗庙祭祀礼仪)为执事。
执事奉香,献官奉牲血,然后随国君三跪九叩迎神,再由执事引献官盥洗,由献官奠帛、献爵,男为捧爵者,女为捧帛者,其行走步数皆有讲究,分三轮献礼,每轮三次,国君每轮皆要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
而百官就是一个反反复复跪拜的过程。
三献礼完成后,九男九女舞‘八佾舞’(自古传下来的祭祀舞,这里改了人数引用一下),再由执事撤馔,即执事象征性移动一下酒爵。
然后是辞神,国君领着执事、献官以及百官再行三跪九叩之礼送神,所有祭品送燎炉焚烧,国君至望燎位与百官观燎,然后启驾回宫。
(历史上的祭天大典比这个更为复杂,我在此省略了很大一部分。)
傅雪将这些步骤牢牢记了下来,待回到锦瑟宫后,又细细讲了一遍给黎红蝉听,末了询问一句“记住了?”
黎红蝉莫名其妙“关我何事?”
傅雪看智障一样看她“自然是你也要去。”
黎红蝉漠然道“凭什么?”
傅雪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凭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黎红蝉消化了一会,双眉倒竖“你是不是一天不挨打,心里不舒坦?”
“凭你是真品行不行?”傅雪后退两步双手交叉防备道“那是祭神,我要是顶着一张假脸、假身份去做献官,我怕天降悍雷,我被劈死当场,于你有什么好处?”
她原先不信鬼神,但穿越一场,由不得她目空一切。
黎红蝉拧着眉思索,傅雪见她犹豫不决“我也去,我陪着你,但我不能做献官。”
黎红蝉这才应了下来。
明展眉得知此事,心中失望,但也知傅雪说的对,她如今三公主的身份不能暴露,只能顶着二公主的脸和身份,如此弄虚作假,确实有些亵渎神灵。
但她转念一想“即便是捧帛者,也不宜假面示人,你又要如何?”
傅雪犹豫了一会“那要不,就彩绘……”在脸上添加图案与更改面容冒充他人应该不算一回事吧?
明展眉勉强答应了。
于是,次日未时,被选中的人都入宫中集训时,就发现二公主没第一次相见时显得那么好相处了,昨日眼中还似含了情蕴了笑,今日都没有了,眉目间都透着一股子不耐烦的燥郁……让小姑娘们瞧着害怕。
反而是队伍里多出的一名蒙了面纱的陌生女子,说话声音矫揉造作,似乎与二公主很是亲近,分毫不见害怕。
封越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观察了那女子许久,心中满是疑虑,疑心她二人乃为磨镜(古代女子相恋的称呼)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