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夫唱妇随

“对了福叔,新司机招到了吗?”

吃过早饭,李信便对张福问道。

自从把张茂财派去香港之后,李家的司机一职便一直都处于空闲的状态,搞得李信只能坐黄包车出门。

这倒不是因为李信不会开,也不是因为嫌弃自己亲自开车出门而感到丢人,而是因为管家张福的极力反对。

在他看来,无论是出于李信李家大少爷的身份,还是其警备处特别巡查科科长的职务方面的考虑,哪怕是把车子放在车库里吃灰,也比让李信自己把它开出去要强!

而在两次主动跟张福说起这件事,却最终都以无果而告终之后,李信便索性由他去了。

“我已经帮少爷您物色好了几个人选,要不您跟我过去看看?”

“那就过去看看好了!”说完李信便跟着张福一路来到了车库,远远地就看到了车库门口正站着三个人,脸上则无一例外地挂着忐忑和不安。

“你们几个,还不快过来给少爷问好?”

话音未落,那三个年轻人便立刻一路小跑地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李信说道:“少爷好!”

“少爷,这三个小子都是我按照会修车,手脚麻利以及办事机灵的标准挑选出来的,您看看有没有入您的眼的?”

“嗯……”李信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那三个年轻人,然后才开口问道,“你们三个在这之前都是做什么的?”

此话一出,其中一人便第一个开口回道:“回少爷的话,小的之前在银色汽车公司上班,专门负责维修出故障的出租车的。”

“是吗?那我就不明白了,那银色汽车公司也算是上海有名的租车公司了,你不好好在那里上班,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听李信这么一说,那人便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那个‘李扒皮’闹的!就因为我们老板之前没有给那个什么协会交保证金,他就时不时地派人过来闹事,上个月就更过分了,说我们老板包庇纵容杀人凶手,然后就把公司名下所有的出租车全都拉走了,现如今公司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这倒让李信听了很是意外,“真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少爷,他说的没错,我都已经核实过了,确有此事!”

“可我怎么就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啊!再说他扣押那么多出租车做什么呢?”

话音未落,刚刚第一个开口的那人便小声说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把车卖掉换钱咯!”

尽管那人说话已经很小声了,却依旧没能逃过李信的耳朵,“换钱?那你说说,怎么个换法?”

然而不等那人开口,一旁的另一个年轻人便抢在他前面说道:“那还不简单?只需要把车子重新喷漆换个颜色,然后再把发动机上的编号一抹,就能开到别的地方卖掉了!”

“哦?”李信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瞒少爷,小的曾经在云飞出租汽车行干过几天,本以为干的是维修检修的活,哪曾想却是改装赃车的脏活!车行老板不但教给我们改装的方法,还亲自进行监工,生怕我们干错了。我干了几天觉得这不是个正经行当,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干了。”

“云飞?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福便小声提醒道:“少爷您忘了,和生庄出事以后,那个店面就被人给买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在原址开了新店,就是云飞出租汽车行。”

“啊!对对对,是有这么个事。怪不得听起来那么耳熟呢!”说到这,李信才转头看向了最后一个年轻人,问道,“你呢?”

“回少爷的话,小……小的名叫陈宽,之前一直都在大昌养殖加工厂喂猪。”

“大昌?”李信听了便不由得一愣,这个大昌养殖加工厂正是自己在那块好不容易通过薛耕莘的关系,用二换一的方式换来的那一大块空地上刚刚建成不久的新工厂。

“哦,是这样的。这个阿宽是冯副官推荐的,听说是曾经在老家给修车师傅做过学徒,好不容易出了师就好巧不巧地赶上了黄河大水,然后就阴差阳错地跑去给厂里喂猪了。”

听了张福的解释之后,李信才点了点头,随即心里便立刻有了决断,“福叔,给这两位小兄弟每人五块大洋,然后就让他们回去吧!”

“知道了,少爷。两位跟我来吧!”说完张福便带着那两人离开了。

这下车库里就剩下李信和陈宽两个人了,这边使得本就有些紧张的陈宽更加手足无措了,甚至还拿起了抹布擦起车来。

“别说,你擦车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在老家学了几年啊?”

“一……一年半。”

“嗯?不对吧?虽说这修车算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新兴行当,没有三年学徒两年效力一说,但怎么着也得学满两年才能算是出师吧?”

“少爷您说的没错,在我们老家学修车的确要学满两年,不过小的只用了一年半就把师傅的手艺都学到了,所以就……”

听到这,李信不禁笑了笑,“这么说,你还是这方面的天才啊!”

那陈宽听了则连连摆手,“瞧少爷您这话说的,这算哪门子的天才,还不是因为家里穷嘛,原本是想快点儿出师赚钱给我娘看病,哪曾想手艺才刚学成就赶上了黄河大水,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这还真多亏了冯副会长,知道了我家的情况以后,不但自掏腰包把我娘送到医馆去瞧病,还分给了我家好几头猪,现如今我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正说着,管家张福便回来了,“少爷,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

李信听了则微微点头,随即便仿佛自言自语地吩咐了一声,“立刻派人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的声音便应了一声,随即那陈宽便只感觉到了一个黑影从他的身边掠过时带起的风浪,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便早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阿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临时司机了,不过接下来我会考察你三个月,能不能真正留下来,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啊!”

“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好好表现。”

“很好,现在你来开车,让我看看你的车技如何,顺便带你简单熟悉一下我通常上下班的时候所走的具体路线。”

“是!”

……

而就在李信坐着自己家的轿车带着陈宽熟悉路线的时候,一艘自香港而来的客轮正缓缓驶入税关码头。

客轮靠岸之后,从舷梯上走下来了一男一女。

女的身着旗袍,光**人;男的则是一身西服,戴着一副眼镜,瘦削的身材看上去宛如一具行走的骷髅,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时不时还会剧烈地咳嗽。

“丁主任,虽说一路颠簸,但咱们总算还是回来了。”

丁默邨听了未曾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是啊,不过……咳咳……咳咳咳……不过李太太,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咳咳咳……我这次是奉立夫之命而来的,因为在里面大家看到抗战这样抗下去,总不是一个办法。红党的抗战到底,就是要抗垮我们国民党,就是唯恐中国不乱!为了国家的前途,立夫才秘密让我到上海来开路的。一俟时机成熟,他也是要来的。不过在那之前,李太太还是应当代立夫保守秘密才行啊!咳咳咳……”

叶吉卿心里自然清楚,这些不过是丁默邨为了掩盖自己的落魄不得志,而吹嘘编造出来的说辞,但却非但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反而十分配合地点头说道:“是呀是呀,丁主任放心,我一定会替您保守这个秘密的。”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一辆早就停在那里等候多时的黑色小轿车前,叶吉卿这才继续对丁默邨说道:“丁主任,请上车吧!医院那边麟荪已经帮您联系好了,您这病可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丁默邨听了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接受了叶吉卿的安排坐进了那辆黑色的小轿车。

目送那辆小轿车离开之后,叶吉卿才转身坐进了另一辆小轿车。

然而还没等她把屁股坐热,李士群的声音便犹如鬼魅一般,幽幽地响了起来,“刚刚他跟你都说了什么?”

叶吉卿也没有隐瞒,就把丁默邨刚刚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李士群听。

李士群不听还好,听了之后便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还那么死要面子,活该你受那么大的罪啊!”

不想那叶吉卿对此倒是很不以为然,“这样岂不是更好?既然他那么爱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让他顶在前面当咱们的挡箭牌,岂不美哉?”

李士群听了先是愣了一会,随即便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好好,这个主意好,那……依你所见,咱们什么时候跟他摊牌呢?”

然而叶吉卿听了却直接把脸往下一沉,“你急什么?心机吃不了热豆腐,不能太心急,况且你现在在日本人面前还没站稳脚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没机会跟那个土肥原贤二见面吧?这样的话,咱们根本就没有资本去拉他入伙。我问你,少老遇刺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当然有进展了,就在昨天我抓到了一个间接参与了刺杀行动的家伙,并顺藤摸瓜突袭了他们的联络点,只不过由于中央捕房的那个督察贪功冒进,惊动了联络点里的人,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拉响了手雷。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让我抓到了一个活的,麟荪给他做了紧急治疗,算是保住了他的命,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却还是未知之数。”

听李士群这么一说,那叶吉卿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嗯,那就好!不过麟荪虽然医术不错,但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还得靠中医。”

说着叶吉卿便从包里掏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了李士群。

“这是?”

“法租界里有一个专门给有钱人家看病的郎中,姓郑。但与他熟识的都叫他针爷,有着一手钢针刺穴的绝活,你要是能找到他,或许就有办法让那个家伙苏醒过来。这是在我离开上海之前他家的地址,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了。”

“针爷?真有那么神吗?”李士群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不然的话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士群也只好点头答应,“好吧,我这就派人去把他给找过来。”

说完李士群便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件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放心,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你立个大功,好好在日本人面前表现一番了!”

听了叶吉卿这话,李士群心中的悬着的那颗石头才算终于落了地,随即便心情大好地对司机说了一句,“开车!”

是夜,李士群在自己的家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然而这并不是李士群夫妇的烛光晚餐,因为他们还邀请了两位客人,那便是汪曼云和汪曼丽兄妹俩。

“嫂嫂一路辛苦,这杯酒就算是小弟为你接风了!”众人刚一落座,汪曼云便率先端起酒杯向叶吉卿敬酒道。

“汪老弟客气了。”说罢叶吉卿便毫不做作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敬完了这杯酒后,汪曼云便暗中向自己的表妹使了个眼色,不想那汪曼丽却故意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把头扭到了一边,顿时就把那汪曼云给气得不行,可当着李士群夫妇的面又不好发作,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的时候,叶吉卿便主动打起了圆场,“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不如说点儿高兴的,曼丽妹子,姐姐我这次回来准备女承父业,开一间茶楼,不知妹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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