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木鼓自毁

白则抬头看着那个鬼面,竟不觉得害怕,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确切地说,他感觉不到周围其他的存在,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与那个鬼面。无广告网am~w~w.

鬼面脸上的金纹流转,最终定格成了似笑非笑的模样。白则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他——净明天师胡郢。

他死前那一瞬,就是这个表情。

如今,他只剩了一张面具,用超脱了□□的空洞的眼神盯着白则,随后从面具的口中发出类似老旧木门被推开时的“咔咔”声。

在那声音中,夹杂着一些沙哑的人声,听着像是回响在沙漠里的风。白则仔细辨认,才听出“救我”,以及“疼”这两个关键词。

它们被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就像当时被反复敲响的木鼓。然而不等白则问一句,那面具木雕的凸出的两条厚唇突然张开,溢出好些浓黑的血来。

白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下一瞬,那面具便被旋转的星轨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白则如梦初醒,再看眼前,哪还有什么面具?根本就是其中一根实心木鼓被劈开了,面色不善的始作俑者还紧紧抓着他手腕,白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拽着一根鼓棒。

怕被波及的楚言早就站到了茅草亭三米开外。此时见白则回了神,笑着走过来道:“这下可好,你出神一秒,线索毁一半。”

白则这才知道自己方才可能是中了邪。

“楚判官,你刚才没叫我敲木鼓吧?”

“怎么可能!”楚言踢了踢脚边的碎片,“我要是敢唆使你乱碰这东西,下场可能比粉身碎骨还惨。”

虞渊不咸不淡地看了楚言一眼。

“那我刚才是……?”白则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从哪里开始被蛊惑的。

“你忽然走到这木鼓前发呆,我们以为你发现了什么,结果你直接拿鼓棒敲了下。”

也就在这刹那间,虞渊迅速把作妖的木鼓劈了。

等白则把方才所见告诉了二人,楚言指了指地上并不明显的血迹道:“可能是净明最后残留的一丝神识。”

话音方落,忽的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白则回头,就见那空心的一根木鼓自上而下地爆裂开来。

虞渊袖子一挥,铺开结界将三人罩在里面。

就在这一瞬间,那木鼓里喷涌而出的血浆全都溅在了结界上,电焊一般噼里啪啦地闪着火光。

“邪物。”虞渊手指一动,念了个诀。那些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血浆就被一团光笼在其中。

那团光亮渐渐收紧,被禁锢的血浆在里头沸腾着翻滚着,横冲直撞。但最终,在光亮收到巴掌大的一个圆球时,被冰冻般静止了。

负责充当牢笼的星魄里,充盈着血色,像个没有瞳孔的鲜红的眼球。

“看来是候着我们的。”楚言轻轻一戳,把虞渊的屏障破了。

他们本来所在的茅草屋,已经因为那血浆的腐蚀性而被破坏了大半。

虞渊把星魄收回袖子里。

楚言却忽然道:“这个事,别找盛喻。”

白则闻言一愣,看向楚言。

楚言似乎也感到自己这句话的突兀,重新挂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道:“验个血的事,找个信得过的就行了。”

————

“你们当护士是万能的是吧?我们只管抽血不管化验不知道吗?”金晶姑娘叉着腰柳眉倒竖,“我现在晚上忙着直播白天还要应付各种无理要求!”

提出“无理要求”的楚言撩了一下披散在夹克外的金色卷发,在护士台前支着下巴微笑道:“海鲜自助。”

金晶立刻摆出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架势整理了一下面前的资料道:“血样呢?”

楚言摸出一小支真空玻璃管在她眼前晃了晃。

金晶掀了掀眼皮道:“谁的?”

“就是要测一下是谁的。”

金晶于是一脚踢在内网电脑的机箱上,在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中大声道:“哎呀!怎么坏了!来人呀!我也不会修!真是的得赶紧换一台!”

随后金晶去护士值班室找了辆小板车来,抱起机箱往上一放,用员工卡刷开了几道屏蔽门,带着在自己身上施了道隐身术的楚言到了医院的机房门口。

机房上头贴着“机房重地、闲人免进”的黄底红字警告。金晶全当那是春联,在弹出的密码键盘上飞速地输入了一串数字。

“咔哒”一声,门开了。

金晶姑娘在乾坤系统的监控下,用板车卡住门,随后抱着机箱进去了。片刻后,她抱了台新的机箱出来,依旧搁在板车上,并自言自语道:“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嘛!”

金晶姑娘推着板车离开后,“靠自己”的楚言便十指如飞地敲打着加密电脑的键盘。他先用循环录像敷衍了机房门口的乾坤监控,随后黑进了医院系统。

妖精医保定点医院的系统是联网的,不只有妖的资料,还有人的资料,是个庞大的数据库,只是查看需要权限。

楚言着实花了些时间,毕竟许久未操作,生疏了。

终于,当资料库读取到98%时,金晶再次推开了机房的门,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检验科的人类刘付威。

刘付威高高瘦瘦的一个,白大褂里藏了套可以连接电脑的简易血检仪器,他如同狙击手组装枪支一般,干净利落地把仪器组装上,随后向着楚言一伸手。

楚言将装着血样的玻璃管递过去,然而等刘付威把玻璃管卡进仪器凹槽里,一切准备就绪时,显示屏上的进度依旧停留在99%。

“卡住了?”金晶姑娘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都快十分钟了。

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被乾坤系统识破。等到时候,判官是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的,可她和刘付威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三双眼都紧盯着屏幕,等待走完最后那1%的进度。然而片刻后,进度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蓝屏,以及一个冷冰冰的男声:“本月第二次。”

楚言很久没来医院的实验室了。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管血样,边上站着虞渊和白则,三人站成一排听盛喻抱着胳膊“谆谆教导”。

“第一次侵入系统已经被追踪了,短时间内再侵入第二次,等于暴露自己的坐标。没有反追踪能力就不要轻易突破防线。乾坤系统并没有你们想得那样简单,还连累他人。”

“他人”代表金晶和刘付威,一分钟前刚被盛喻教育了一通,灰溜溜地回去上班了。

盛喻说完,看只有白则点了点头,就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

“好了,别浪费我时间。”盛喻一伸手,“血样。”

他戴着薄薄一层医用手套,就像覆盖着一层冰霜,让人感觉或许握上去也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冷得掉冰渣。

楚言却将那一管血样塞回虞渊手里道:“我们可以自己查,不黑系统也能查,有的是办法。”

盛喻镜片后的一双漂亮的眼看不出任何感情,他沉默片刻后也对虞渊道:“如果你们考虑的是不牵连我,那么依我的技术根本不至于。如果是因为不信任,那么以后也别来找我。”

楚言嗤笑一声,又对虞渊道:“妖管司支持的几家研究所也不是没有经验丰富的专家、顾问,找一、两个过来,比对完血样直接让白则催眠他们消除记忆,岂不更省事?”

“我是郑宇博士的学生,我比谁都了解那几家研究所。”盛喻也对虞渊道,“大多数体制内的专家只有科研能力,根本不会黑系统,拿不到乾坤数据库的样本资料,一切都是徒劳。还有,白则是体制内的催眠师,他的催眠都会留有印记。”

盛喻说的是对的,每个被妖管司认证的人类催眠师都会拥有一个专属的催眠起始关键词,他手心每次亮起的那道只有被催眠者能看到的白光便是体制内给他安装的“意念密匙”,可帮助他让对方快速进入到视觉疲劳状态。但催眠师自己是不知道密匙是什么的,只有妖管司能辨别。一旦有滥用催眠的情况,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虞渊被楚言和盛喻夹在中间,倒也始终面不改色。

他没有回应任何一方,只是直接将那一管血样放在了三人跟前的操作台上。

“走!”他对白则道。

白则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跟着虞渊走出了实验室。

此时也到了下班时间,等换好衣服,拿好包,到了停车场,白则打开车门坐进去,边热车边问副驾驶座上的虞渊:“留他们两个独处,没事吗?”

“嗯。”虞渊将保温杯放进两人中间的凹槽里,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楚言会不会真的找其他专家过来?”

“他说说罢了。”虞渊淡淡道。

白则忽然觉得这句子有些熟悉,仔细想想,才记起这不正是前段时间楚言来他家,嘲虞渊时说的话吗?

还真是记仇。

白则微微一笑,松刹车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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