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控制住了这些“最后的胜者”,使得他们只想吞噬盛喻。
灵力再次被压制的楚言,不得不靠着一杆银枪对抗所有围攻的妖族。
那三足蛇鸟的巨大的鸟首迅速在脖颈断裂处生出了红色的筋脉和血肉,延伸到了昂起的蛇身上,迅速连结在一起。它一心一意往前压,却不料始终用银枪抵着它利齿的楚言忽然卸了力道。
三足蛇鸟重心不稳向前倒去。楚言趁此机会用银枪斩断了拉扯他的长舌和枝桠,跳到蛇鸟的斜后方用银枪直刺入他的七寸。
楚言方才就发现了,这怪鸟的要害并不在脑袋。果然,被刺中七寸的蛇鸟尖叫一声,蛇身痛苦地卷曲,拍打着,将周围的一切都拍成了粉末。
伺机而动的妖族,全都因怕被波及而退后,楚言趁机会拔出银枪,一把捞起地上的玄诚发足狂奔。
然而他们就像散发着美味气息的热腾腾的食物,很快又引来了地上爬的,天上飞的。
楚言远远的就见着虞渊跟前盘踞着一只庞然大物,那蛇身比蛇鸟还要粗上两倍,只是他的头颅隐在了旋风中,那一股股飓风,呈现着沙尘暴一般的土黄色,它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包围着虞渊,里面时不时会伸出一只利爪,或一只猛兽的头颅,但当虞渊用玉斧挥砍时,它们又立刻隐没在了旋风里。
这般试探了几回合后,那几股飓风骤然收紧了包围圈,利爪、利齿、有力的尾,从四面八方袭来。
玉斧是长兵,需要一定的攻击距离才能发挥出实力,此时,被压制了灵力,且已经高度集中注意力一段时间的虞渊,虽然也能应对,但已经分不出神去顾虑其他。他将手握在玉柄前端,仅在一秒间,用锋利的斧头劈伤挠过来的几只利爪,砍下扫来的蜥尾,同时用玉柄后端戳在扑过来的怪鸟的胸口,再将它挑飞出去。
正在此时,就听着通过星玉传来的一句:“虞渊,闪开!”
下一瞬,一个人影冲进了包围圈,墨绿色的袖子一翻便消失了。
追着他而来的那些妖族们根本来不及停下,因着惯性也冲入了飓风里,与里头藏匿的妖族自相残杀。残肢和头颅时不时被甩出来,血溅了一地,配合默契的围剿就此成了一盘散沙。
分别抓着刺穿了牢房的玉斧和枪的虞渊和楚言,一个抱着白则,一个背着盛喻,再各腾出一只手架着玄诚。背后是呼啸的旋风,他们双脚悬空,下方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牢房的外立面,这感觉就好似挂在了悬崖上。
“那个蛇身怪物是什么?没有实体?”楚言紧紧抓着银枪的枪杆,喘了一口气道。
他刚才离那条看不见脑袋的怪蛇极近,这才发现他的身体没有实体,追来的妖族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那是穆钧,他被行刑后,大脑被用于这个监狱系统,现在他是掌管这里的AI。”虞渊抬头看了眼那若隐若现的蛇尾。
他很快就会找到他们。与其说是AI,倒不如说是这个空间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
“刚才灵力压制消失的时候,我感知过了,这里的灵力分布基本是均等的,也就是说,监狱的动力系统很可能是外置的,不然那么大的能量源,不可能感知不到。但我们现在也没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破坏监狱的动力系统,即便将在球形空间的经线上的振荡器也尽数破坏,穆钧也有千千万万种方式置他们于死地。甚至穆钧什么都不用做,光是要对付这么些妖族,打消耗战,他们也迟早会油尽灯枯。
“投食系统只进不出,我们得找别的办法离开。”楚言皱起了眉道。
原本,根据祝华提供的监狱结构资料,他们是打算进来以后破坏了振荡器,解除灵力压制,再寻找监狱的动力系统,想办法短暂地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但显然,这个监狱的结构进行了秘密调整,以至于他们陷入到了一个僵局。
盛喻猛地咳起来,又吐了一口血,那血落在了楚言肩上,墨绿色的判官服,湿了深色的一片。
“盛博士!”白则赶紧伸手摸了下盛喻的头,那温度烫得吓人。他赶紧将自己红色的头带解下,绑在盛喻被汗水湿透了的额头上。
那头带有使人保持清醒以及镇定的作用,盛喻痛苦的神情因为这股柔和而澄清的力量的介入,而稍稍舒缓了些。
他的头就靠在楚言左肩上,血丝挂在失了血色的干裂的唇边,柔软的发贴在脸上,紧闭着双眼,睫羽微微颤着,不知做了什么可怕的梦,虚弱得几乎要感受不到呼吸。
而被他们架着的玄诚整个身体都已经软了,头低低垂着。
他们耗不起了。
“找到你们了!”
一张人脸从距离他们一尺之遥的牢房里探出来,斯斯文文的脸上带着歇斯底里的兴奋。而连结着这颗人头的却是粗壮的紫红花纹的蛇身。
他的舌头探出来,前端分叉成了两半,兴奋地颤抖着,从喉咙里释放出一股刺耳的声波。
那声波带来周围空气的剧烈震荡,虞渊和楚言倒还好,可身为人类的白则、盛喻和玄诚,根本受不了这种形式的攻击。
白则只觉得像有个怪物在大脑中尖叫,颅内的压力瞬间增大,有温热的液体从耳朵、鼻子里流出来,心口也一阵疼痛。
白则赶紧运转星玉,想办法借助星玉的澄清的力量,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可那个脑内的声音似乎带了无数个钩子,刺入他的魂魄,将他往外拉扯。
白则努力抗争,可那股力道太过蛮横,脑中的尖叫也令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他还是被那股力量硬生生地扯了出去,离开了被虞渊抱着的躯壳。
一瞬间的放空后,方才那种尖锐的痛苦消失了,他的身体轻盈,棉花一般漂浮着。
白则睁开眼,周围一片刺眼的白。
而跟前同样悬浮着的,是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穆钧。
穆钧此时的模样,和当初体制内电子报上刊登的照片没有什么差别。他的面容平静,只是躲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略带嘲讽地打量着白则。
白则一扭头,发现盛喻和玄诚也出现在了这个空间里。
盛喻唇畔的血迹消失了,额上的汗也不见了,本该破烂不堪,被溅满了血的白衬衫,也恢复了最初的纤尘不染。只是他始终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边上的玄诚也是,闭着眼,垂着头,木簪束着发髻,一身清爽干净的道袍。
“他们快死了。”穆钧轻笑道。
他的嗓音偏中性,声调略高,陈述时,总带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白则沉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道:“这里是哪儿?”
“我的精神世界。”穆钧手指轻轻一点,周围那白茫茫的白,立刻化为了透明的介质。
那介质如水,偶尔化出几道波纹。
白则透过那介质,看到自己脚下,虞渊站在废墟中,用玉斧挥开冲过来的人面巨鸟,紧紧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他,紧张地唤着他的名字。而楚言,坐在边上,呆呆地看着头枕在他腿上的唇角挂着血迹的盛喻,墨绿的腰带依旧缠绕在盛喻的身上,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腰间的星玉,依旧无知无觉地运转着,在无望中,撑起一小片光明的假象。
白则的心骤然抽痛起来,那些个透明的介质也便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别难过。”那个可恶的声音在耳边安慰道,“在这里,你不会感受到任何的痛苦,所谓的死亡,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的重生。你不应当被那些世俗的观念所拘泥。”
白则沉默儿了会儿,扭头看着身旁的穆钧道:“你究竟想怎样?”
穆钧原本以为白则会在他跟前落下泪来,却不料白则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他的眼神,澄清得像是清晨的露水,透过那一颗渺小的存在,可以窥探到整个颠倒在其中的世界。
“是这样,我一个人,多少觉得有些无趣。替师兄守着这里,刚开始还有些成就感,可他们的融合,也不过是融合罢了。即便在食物里增加一些‘营养’,他们也进化不出人类的智慧。”穆钧脸上显出些微苦恼的神色,“你看,反正你的那两个朋友也快死了,不如让他们也以另一种形式重生,与这场并吞最后剩下的两只妖族融合怎样?拥有了人类的智慧,他们也就能离开这里,而你也可以和我成为意识共同体,一同掌管这里。我们会迎来新的囚犯,新的素材,开始新一轮的实验。怎样?”
白则听完这冗长的一段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为什么会选择我?”
穆钧露出个欣然的笑:“你不记得了?在福利院,你最喜欢跟着我了。”
白则蓦然睁大了眼。
“是他夺走了你我之间的回忆。”穆钧冷冷瞥了一眼紧紧抱着白则的虞渊,一挥手,让空间恢复成最开始白茫茫的一片,“不过没关系,我们又可以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