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莫非是有洁癖吧?”
余长宁有些奇怪地暗忖一句,曳莽听到他时才之言,脸膛由黑变红,强忍怒气道:“余长宁,你休要在这里徒逞口舌之快,这一次迎娶汉和公主,我们薛延陀当仁不让!”
“哈哈,我们突厥汗国也是如此,王子,那么比赛之时再见真章。”
余长宁话音堪堪落点,一个锦衣高冠的男子从车马场走了过来,淡淡笑道:“数月不见,余驸马依然风采依旧啊!”
一听这嗓音,余长宁便知道来人是谁,略一愣怔方才笑道:“原来是吴王殿下,没想到你也来此求娶汉和公主。”
李恪脸上虽挂着笑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揶揄:“本王回想昔年余驸马为了娶本王的皇妹长乐,不惜过五关斩六将取得比试头名,而你与长乐成亲以来,也是夫妻恩爱,琴弦和鸣,然而万万没料到你身为大唐帝婿,竟投靠突厥叛贼,致使整个皇室为之蒙羞,就你这厚颜无耻的小人,也配前来替你家汗王向汉和公主求亲?”
若是其他人这般说,余长宁一定会反唇相讥,但此话从吴王嘴里说出来,余长宁却感到了自己身为间谍的无奈,也不想与他争执,冷哼一声便朝着王宫大殿而去。
进入殿内,身着长袍的高句丽侍女已是飘然前来将余长宁带到了属于他的座次。
余长宁一撩衣袍肃然跪坐,苏紫若则站在了他的身后。
大殿中除了前来求娶和亲的使节外,还有许多高句丽的重臣,彼此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余长宁坐在长案前静静呷着美酒,眼中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孤寂之色。
苏紫若幽幽一叹,轻声道:“你其实完全用不着介意刚才吴王说的那番话。”
余长宁闻言一愣,眉头一挑笑道:“没想到紫若现在也会安慰别人,放心,我没事的。”
苏紫若淡淡笑道:“你为了大唐忍辱负重,此乃英雄所为壮士行径,即便遇到别人不理解,也应该淡然处之,待到以后功成名就,朝廷自然会还你清白。”
余长宁琢磨了半响,不由释然一笑。
苏紫若轻声提醒道:“要不你将这次密事告之吴王如何,说不定还能取得他的帮助?”
余长宁摇头断然否决道:“不可,李恪为人面善心伪,况且我还知道他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在心里早就恨我入骨,若是将陛下交付的密事告知于他,说不定他会暗中陷害于我。”
苏紫若见他如此正色,只得点了点头。
戌时初刻,殿外的黄钟大吕悠然而起,高句丽王高建武已是施施然地步入了殿中。
他今年四十岁上下,按照年纪正值春秋鼎盛之时,然而由于近年来渊盖苏文的强势崛起,致使高建武已被这位性格强横的权臣架空,沦为了一个高坐庙堂上的工具,每每想到此点,高建武便忍不住捶胸顿足泪流满脸,不过他天生性格软弱胆小,竟丝毫兴不起反抗渊盖苏文的念头,所以才四十岁,已是愁得满头白发。
望着自己名义上的丈人,余长宁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对高建武也是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
高建武今日心情不错,宴会开始便举起酒爵起身笑道:“各位使臣,孤之公主汉和年已双十,向来颇得孤之喜爱,今番承蒙各国不弃前来高句丽求娶和亲,不管结果如何,都是高句丽的朋友,来,咱们共饮此杯。”
各国使臣轰然一声允诺,长身而起仰头便将杯中美酒饮干,皆是说不出的豪迈。
紧接着,渊盖苏文起身替高建武引介各国的使臣,当先介绍的便是吴王李恪。
大唐乃天下最强之国,而高句丽王从名义上来说不过是大唐册封的一个藩王而已,两人同属王爵,高建武自然不会托大,一番寒暄竟是恰到好处,既保持了王者尊严,又给了李恪极大的面子。
其后介绍的是余长宁,因为余长宁乃是替突厥汗王求取和亲,代表的是一国君主,所以除了李恪之外便是他的座次最珍贵。
“原来阁下便是余长宁。”高建武恍然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几分复杂之色。
他早就听说大唐长乐公主驸马余长宁乃是一个人杰,没想现在他竟然已经背叛大唐成为了突厥国师,成为叛国罪人,一时之间,高建武的心里不由大感惋惜。
余长宁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外臣奉汗王之命前来贵国求取和亲,得见大王尊容,实乃三生有幸,就如大王刚才所说,不管结果如何,高句丽都是突厥汗国的好朋友。”
高建武欣慰点头道:“国师果然识大体懂道理,待到挑选驸马之时,孤王再看国师英姿。”
余长宁微笑拱手,这才肃然落座。
其后,渊盖苏文又替高建武介绍其余之人,如薛延陀王子曳莽,东瀛王子古人大兄,新罗王子朱存闰,百济王子李明亮,另外还有许多余长宁从未听说过的小国使臣,使臣的名字也是千奇百怪,听周边的大臣悄声议论,这些小国使臣来自遥远的南洋,而国家的领土许多都仅是一城之地,弱小得实在可怜。
待到渊盖苏文介绍完毕,高建武端坐王案之前之前肃然道:“各国拳拳盛情,高句丽乃是礼仪之邦,挑选驸马自然会公平竞争,十日之后的辰时,本王将在皇宫广场亲自为汉和公主挑选夫婿,至于如何挑选,目前暂时保密,到时候还望各位选手从容应对。”
各国使臣又是起身允诺,纷纷点头叫好。
其后宫娥端着一盘盘珍馐美味飘然而入,放在了使臣们各自的长案上。
余长宁细细看的一眼,荤食有清蒸熊掌、金齑玉脍、蒜香干贝、油焖飞龙,素的有猴头、银耳、竹荪、驴窝菌、羊肚菌、花菇、长寿果,当真称得上是玲琅满目。
曼妙的教坊舞女随着歌乐翩翩起舞,使臣们、大臣们举杯开怀畅饮,气氛好不热络。
高建武本就不胜酒力,今夜多饮了几杯已是醉意朦胧,他边欣赏着殿内舞女飘然若仙的舞姿,便用手儿打着节拍,一副怡然自得之色。
曳莽今日不仅被余长宁言语侮辱,而且跌倒在地吃了一个大亏,心里本就忿忿不平,此际见乐声停歇歌女们飘然褪去,突然长身而起抚胸道:“大王,微臣有一提议请你成全。”
高建武轻轻地打了一个酒嗝,醉态可鞠地问道:“曳莽王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曳莽瞥了余长宁一眼,冷声道:”小王听闻突厥国师余长宁阁下剑术了得,今日难得高兴,小王想请余国师一道前来殿中比试剑术,请大王允诺。”
话音落点,余长宁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曳莽是想伺机报复自己,不由微微蹙眉。
闻言,高建武酒醒了大半,有些尴尬地笑道:“王子,此乃敝国欢迎盛宴,这样舞刀弄枪似乎有些不妥吧?”
曳莽昂昂高声道:“大王,这些花枝招展的舞女看起来有何意思?还是舞剑比试酣畅淋漓。”
“真是不知礼数的蛮夷。”
高建武在心头暗暗鄙视了他一句,皱眉正欲拒绝,不料高尧突然起身道:“父王,儿臣认为曳莽王子这个提议还算不错,当众比武本是名士行径,而且还可以助涨酒性,何乐而不为。”
高建武本就没多少主见,此刻听儿子都这么说,面上不由露出了犹豫之色,又问一旁的渊盖苏文道:“大对卢觉得如何?”
渊盖苏文深知突厥汗国与薛延陀关系极好,没料到曳莽竟对余长宁如此不客气,一时间不由有些错愕,思忖了一下,终还是笑道:“大王,此乃欢迎宴会,只要各国使臣高兴而来,满意而归,何须在乎如此多的规矩。”
高建武双目一凝,笑道:“如此说来,国师也赞同比剑了?”
渊盖苏文微笑颔首。
高建武道:“那好,本王同意曳莽王子的提议,不知余国师意下如何?”
望着曳莽挑衅的眼神,余长宁微笑起身拱手道:“既然大家都想看看余某的剑术,那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曳莽心知余长宁武功极差,此刻见他同意了下来,心头不由大喜,暗忖一定要让他在自己凌厉的攻势下败下阵来,一雪前耻!
不消片刻内侍取来两柄长剑,余长宁淡淡一笑,便要绕过长案应战。
便在此时,苏紫若轻声一句道:“请国师小心迎敌。”
余长宁颔首笑道:“放心吧,我会的。”同时朝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苏紫若唇角荡出了一丝优美的微笑,纤手轻轻拂过长案,几枚长寿果已是悄悄的攥在了手中。
接过内侍送来的长剑,余长宁在殿中站定,看着对面一脸冷笑的曳莽,拱手淡淡道:“刀剑无眼,请王子万般小心。”
曳莽哈哈大笑道:“国师放心,本王只想击败你,一定会点到为止的,断不会伤你性命。”余长宁摇头道:“不不不,我是怕伤着了王子,所以提醒你小心点。”曳莽脸上横肉一抖,气的胡须乱颤,凝神定力,手中长剑犹如毒蛇一般挺出,化成一片光晕向着余长宁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