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里正眼眸一震,“连柯秀才都要卖地南下了?”
还以为是柯慕青脑子不清楚搞幺蛾子,没想到连柯秀才都做了这个决定。
柯慕青卖地的事情已经不是杨里正现在要管的事了,柯家父女商量后决定的事,他也不敢冒然反对。
秀才公总比他有见识。
“既如此我心里便有数了。”杨里正点点头,“继业和济民虽不大懂事,你和他们好好解释一下,别让他们大张旗鼓到处往外说,若是造成恐慌,于你家怕是有灾事。”
“正是怕他们管不住嘴所以我没和他们如实说,只要认我这个娘,就得听我的。”
柯慕青劝着,“叔公,您也早做打算,若是赶得上,就和我们一同南下,人多,好相互照应。”
“怕是难。”杨里正摇摇头,“村子里这么多人,刀子还没有真、落到脚背上,几个人能如你们家这般高明远识呢。”
“我既是里正,也不可丢下乡亲们自己走了。”杨里正摇摇头,责任感让他做不到如此自私。
“回去我与家里人商量一番,届时家里几個小辈应当要与你们同行,怕是要劳烦你们照看一二。”
不可能一家人全部都走,但也得把年轻小辈送走。
他们这些老了的,活过本了,若是日后真逃不出去,葬在家乡也好。
若是逃得出去,还能和孩子们团聚就最好不过了。
倘若白忙一趟虚惊一场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当孩子们南下去见见世面。
柯家能舍全部田产,他家也舍得给孩子们争个活路。
杨里正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的杨家,走的时候甚至没心情去和眼巴巴看着他的杨继业两兄弟说话。
柯慕青回到院子,两兄弟脑袋一缩,支支吾吾地问,“娘,里正爷和你说了什么?”
“爹,瞧里正爷的表情,伱该问阿奶和里正爷说了什么。”杨双双嚼着糖笑嘻嘻说着。
杨继业和杨济民看着几个孩子在分饴糖,心又一次滴血。
但才挨了打,两人不敢说什么。
“我把我要卖地的原因和叔公说了,叔公理解并且支持。”说到这,看到两人乱转的眼珠子,柯慕青又添了句,
“也不用去找你们外祖父了,你们外祖父也要卖地,卖了地,到时候我们举家搬迁南下。”
“娘啊!这到底是为何啊!”杨继业眼泪都快急出来。
卖地已经够吓人了,竟然还要搬迁?这日子还能不能安生过了啊?
“和你们这种猪脑子说你们也不懂,你们只负责听话办事就够了,用不着这么多问题。”
柯慕青说完就朝着几个正在分糖的孩子走去。
几个孩子脑袋都快凑在一起了,杨双双占着是自家年纪最大的,她负责分糖。
除了几个孩子跟前都有一小堆,边上还有几堆。
见柯慕青过来了,杨双双指了其中最多的一堆说:“阿奶,这是你的份。”
柯慕青也跟着几个孩子学,弯腰蹲了下去,从那一堆里拿起一个,拆开外面的纸包吃了一个。
一股甜味瞬间包围味蕾。
很甜,很好吃。
也是她童年曾记挂多年却不得的味道。
后待她出来工作自己有钱了,再买,却仿佛已经不是小时候偷藏吃的那一颗糖的滋味了。
“阿奶吃一个就够了,阿奶的这些你们也分了。”柯慕青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瓜,
“分好了你们就各自收着,不许多吃,一天就只许吃三颗,睡前若是有吃的话,吃完必须漱口,你们相互监督,谁要是犯规了,发现一次罚三天不许吃,还得把糖给阿奶三颗。”
“我们都听阿奶的,绝对不犯规。”杨双双拍拍胸脯保证着,“我会看着他们的。”
剩下几堆自然是杨继业几个大人的。
孩子们还算懂事,还知道糖也要分给大人。
翌日吃过饭柯慕青就让杨继业几人把东西搬牛车上去,一边叮嘱郑秋霜,“今儿去把成绍从你娘家接回来,那么点大的孩子还需要人照看,你娘家人也忙不开,总归你们以后也在家里了。”
柯慕青不说郑秋霜今日也要把儿子接回来。
这两日她看出来了,婆母改性子了,家里吃的比往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要是还把孩子放在娘家,那就是她孩子亏了。
她娘家可没有杨家这么好的吃食。
每天早上每个人都有一个蛋,她家成绍都亏了两个蛋了。
杨袖芳和杨袖香两姐妹都嫁在松子沟,距离杨家这个村子有近两个时辰的路程。
杨袖芳嫁在村头,杨袖香嫁在村尾。
两姐妹夫家都姓吴,杨袖香夫家条件要更加殷实一些,家里除了有十几亩地之外,还在镇上支了个摊子做着猪肉的营生。
杨袖芳的夫家很穷,寡妇婆母和坡脚丈夫,一家就靠着几亩地过活,农闲时,一家都要找些零工干贴补家用。
牛车进了松子沟就径直去了杨袖芳家。
柯慕青他们出门早,到的时候杨袖芳一家才准备出门下地干活,三人扛着锄头才刚走出家门。
“袖芳,娘和我们来看你了。”虽不甘不愿但杨继业还是开口喊住三人。
柯慕青跳下马车率先看向吴家几人身后的屋子。
原主上次来这里还是杨袖芳成亲前过来相看男方家条件。
过去六年了,当年本来就破败的屋子,如今越发破败了,外面的墙都塌了一处。
“你们来干什么?”杨袖芳看到娘和兄弟脸上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半分喜意,甚至还有厌烦。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爹和兄弟自然是来看你了。”吴寡妇知道自己儿媳的脾气,忙暗暗拍了她一下。
而后朝着牛车走了过去,忙道,“亲家带着孩子快进院子里坐坐,这个点到的,早上起了大早吧?可都用过早饭了?”
也深知柯慕青的抠搜劲儿,当年儿媳妇嫁进门的陪嫁仅仅几身旧衣服和一床新棉被,所以吴寡妇也没想过牛车上的东西是柯慕青带来送自家的礼。
她挽着柯慕青的手把人往院子带,一边寒暄着,“好些年没见了,身子骨都还好?家中可都好?你头上这伤怎来的?可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