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人间雪满头》全本免费阅读
瑰云捂着脑袋,蹙着细细的眉头,看向那只荷包。
这……明明是去年秋狩时,她与轻花夜半出行时,在马厩边捡到,之后归还应淮初的那只荷包呀!
怎么就变成他捡到的东西,来找她瑰云来问主人?
瑰云觉得此人今日的行径十分莫名其妙,便没好气道:“没见过!”
但应淮初又抬了下手,将荷包递得更近,“臣指的是,荷包里面的东西。殿下,请打开一看。”
瑰云一手挎着花篮不能松,一手捂着额头不愿放,哪里来的手去接?
她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应淮初便领会其中意味,便慢条斯理地抽开荷包上的细绳,正要拿出里面的东西给她看,就听不远处传来男孩高兴的呼唤声——
“阿姐!阿姐阿姐阿姐!”
六皇子奔了过来,明明已经是比胞姐高半个头的半大小子了,依然喜欢撒娇,“阿姐你在这里呀!”
刚刚站定,他便注意到瑰云捂着脑袋,眼周还有些红晕。再扭头看向应淮初,却见公子面容淡淡的,唇角似乎含着一抹可疑的笑,修长的手指伸进荷包里,似乎是要掏出里面的东西……
什么东西?
六皇子稍一揣摩,看出那是条帕子。
掏帕子做什么?
六皇子又回过头看了看自己委屈巴巴的小阿姐,白嫩的手指之下,按着泛红的皮肤。
掏帕子给阿姐擦头上的伤吗?应家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六皇子顷刻间便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你你你这厮!竟然敢打阿姐!”
六皇子暴跳如雷,一个健步蹿到应淮初面前,仰起头怒目而视。
应淮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了一下,眉间微蹙,垂着眼淡淡地看向比他矮近一个头的小小少年。
“先前你到处说阿姐的坏话,我还没找你算账,现下你居然敢打她?!”
也不知是不是到年岁了,六皇子逐渐觉醒了林家血脉里的暴躁因子,一副不肯听人解释、不愿给人机会的样子,白白的脸庞上腾起气血,撸起袖子便往应淮初身上招呼。
可惜架势有余,勇气不足,那一拳明显比应有的速度慢了三成。可见疑心姐姐受人欺负时,纵然气愤,他还是不敢惹事的小胆子。
应淮初脚步微错,连衣摆都没多大摇晃,将六皇子拳头的力量化在肩头。
“阿弟!”
瑰云将花篮丢下,花瓣瞬间四溅。
她踏着那些辛辛苦苦摘来的花瓣,两三步跑了上来,拉住了六皇子的手臂。
“方才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头,不是应公子打的!”
在胞姐的牵扯下,六皇子慢慢回头,目光似有不信任。
瑰云安抚地笑了下,抬手在六皇子的胸膛上顺了顺气:“是真的,你也不想想,他们应家人一个个都那么端着自己,简直就是行走的礼教典籍,怎么可能出手打人呀!”
六皇子涨红的俊脸上依然十分不虞:“反正一遇到他,阿姐就没设么好事!”
见他情绪稍稍平复,瑰云放下心来,转而对应淮初说道:“对不住啊,你痛不痛?”
应淮初抬手,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皇子赐教,殿下无需与臣致歉。”
六皇子嗤道:“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就行!”
应淮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将目光定在瑰云身上:“但臣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臣从未说过他人的坏话,更不会背地里肆意贬损公主。”
瑰云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无人不赞颂应公子的为人,就连陛下都夸你一句谦谦君子,我自然相信你不会说。”
应淮初隐隐觉得自己松了半口气。
“但是呀~”
她话峰一转,睨向应淮初的眼神中笑不达眼底。
“应公子,人生在世,有时候怎么做的,比怎么说的,更重要。”
无需他应淮初真的在外面说了什么,只要他对于这份口头上的婚约不冷不热地,别人就能知道他对瑰云是怎样的想法。
这些道理他都懂,应淮初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保持了沉默。
“应公子,我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知道,我的种种行径,在你的看来格外不堪入目。但是,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看我的,说句实话,我并不在意。”瑰云温和地笑了笑,语气也很柔软,“总之,我不干涉你,你不干涉我,这样就很好。”
“殿下,我从未……”应淮初急急出口,却在看清她眼中冷意后,倏地铩羽。
眉间皱了几皱,最终他淡淡道:“我从未想要刻意干涉您。”
瑰云点了点头:“嗯,知道啦,伴读职责嘛。”
应淮初道了声是。
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六皇子拽了拽瑰云的袖子:“阿姐,我们快走吧,何必与他那么多话。”
瑰云按住六皇子的手,点了点头,示意他别急,随后再度对应淮初道:“年关将至,待正月十五一过,我便要办订婚宴了。应公子也即将步入官场,伴读的身份,将不再成为应公子的束缚。”
“以往多有荒唐,还请见谅。瑰云在此,谢过应公子三年同窗之伴。”
同窗五人,即将散宴。以后,五公主和六皇子是瑰云的手足,自然不必分离,林晟是瑰云的夫婿,要携手共度一生,只有他应淮初,是为陌路。
三月春花般的小公主,对他福了福身。应淮初知道,这也许是他们二人最后的私交了。
他怔忪片刻,说不清道不明心中的感觉。待回过神,两姐弟已经走远。
应淮初握紧了拳,远远地跟在了他们后头。
待三位殿下都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应淮初从侍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虽然是坐马车过来的,但遵皇后懿旨,护送皇子,按照惯例来说,应淮初理当骑马缓行与殿下车畔,他也是这样做的。
一行人缓缓穿过喧闹的集市,本来只会吸引三五目光——尽管皇室车驾出行,但日日往来皇宫与紫竹院之间,沿路的老百姓早就稀罕完了。
但高头大马之上,公子如玉,又是时下最为人称道的新晋状元郎。这一回,一整条街的人都要投去目光了。
此起彼伏的称赞与少女的轻呼声中,簪饰铺子里,一位身型潇洒风流的蒙面女子回了头。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轻呼应小公子的名讳,看向外面时,正好看见车队缓缓驶过。
青衣的青年,攥着缰绳,端坐白马之上,英俊的面容有些严肃,但眼睛是清澈的,时不时有小女娘冲他递帕子,他也会低声有礼地拒绝。
她看得有些出神,耳边忽然传来店小二讨好的催促声:“傲月姑娘,这簪子太适合您了,您若喜欢,就拿着吧!”
傲月将银锭放在案上,随后攥着钗子走到人群中。
两年未见,曾经那位与她一般高的应小公子长大了,肤色不如小时候白皙,也许是习武的原故吧,整个人看起来泠冽了不少。
而她也不再是当年花间堂里,那位什么都没有的杂役小姑娘了。
恰巧有人回头,看见了傲月眼尾那一抹宝蓝色的月纹,立刻呼唤周边的伙伴。
“快看!是傲月姑娘!”
“傲月姑娘?你是最有可能成为新花魁的傲月姑娘?”
傲月被人认出了身份,连忙按住面纱,在花间堂护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今年皇后的生日宴稍稍大办,尽管一桌吃饭的还是原班人马(只比往常多了一位准驸马),皇帝却命人从宫外请来了知名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
应皇后爱看戏,但久居深宫,时时刻刻要做一位端庄贤淑的好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