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同身受难如登天。
赫尔曼不是饱经世情的过来人，也不是达明通慧的哲学家，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尝试理解和陪伴了。
比尔森让他别喂鸡汤，怎么可能？赫尔曼想当年也是喝饱了才过来的好吗。
“以前上学，我成绩其实还行，但就是贪玩不好好念，以至于很多时候考的成绩不理想。其实总的来说也不算差，班上前十年级前一百能拿奖励的名次已经很不错了，奈何大人们都是得一想二，只许上升不许下降的。一考得不好就要出事。”
赫尔曼搓了搓手臂，仿佛昨天才挨过揍手臂上的乌青还没消失一样，其实所有事早都回不去了，他笑道：“我爸妈忙得很，也根本舍不得打我，所以就把我交给叔叔管教，每次成绩下降了，他就过来吓唬我，嘿嘿，也不算吓唬，挨打也是真挨打，但凡回答错一句就等着挨揍吧。”
说着他看向比尔森：“你老师打过你，骂过你吗？”
比尔森一愣，旋即摇头：“老师虽然严厉，却没有动过手。”加入骑士团之后一切有军法约束，这可比什么规矩都严格。再说比尔森本人也非常上进，不然怎么可能获得一队军事主官的青睐被收为弟子，每年从埃德蒙堡出来的漩涡骑士大把，天才可也不少。
赫尔曼呵呵一笑，道：“差距不就出来了？挨打对我来说可谓家常便饭，特别他还有个和我同龄的女儿，我俩一个年级又一个班，就更惨了。”
“有个堂妹怎么会惨，玩不来吗？”比尔森疑惑道。
赫尔曼摇头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人最怕有比较，你想啊，我们是同一个班，成绩也差不多，每次考试，是不是就有比较的对象了？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你为什么考不过她？以前想不出理由来，现在想想，这逻辑真操蛋啊！两个人考试，总有高有低吧，凭什么不能比另一个考得好或者差。关键是无论我们谁考得不好，我叔叔都拿这套流程对付我俩的，简直无赖。所以离开家之前，我都怕他来我家，每次来都想躲出去，然而他每次来基本都是考试成绩出来以后，带着我那个倒霉堂妹来找我，躲都没地方躲。”
比尔森轻笑两声，道：“没想到你也有怕的人，稀奇。”
这家伙敢在战场上顶撞中队长，又敢为了一个死去的农家女孩同高层的亲卫队动手，一看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物，却没想到还有人能治住他。
赫尔曼有些紧张道：“你可别把这件事到处说，我以后还要管理手下的。”
比尔森被少年紧张的神情逗笑，心中阴郁消散不少，道：“放心，我也怕惹怒了赫尔曼大人被拉去城墙上狠狠揍一顿。”
赫尔曼一愣，旋即怒气冲冲道：“这件事你都知道？肯定是巴伦那个大嘴巴。”威廉虽然也爱八卦，但他身为受害人，是绝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的。
“闲谈，闲谈而已。”比尔森连忙转移话题道，“然后呢，故事不可能结束了吧？”
赫尔曼摇头：“当然不是。其实挨打这种事对于我来说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但让我记忆特别的深刻是我叔叔经常问我的两句话。”
“两句话？”
“嗯。每次考得差了，在学习上偷懒时，我叔叔就会特别严厉地训斥，说我不是为他读书，是为自己读书，让我用点心。然后又开始拷打，问我自己说这段时间用了多少心思在学习上面。”
赫尔曼呵呵一笑，笑容中满是怀念。
“那时候小懂个屁的用心。除了上课，哪还用过心思学习，不过为了不挨打，我每次都说只用了七八十分的心思，考得差就是八十分，考得非常差就是七十分。我叔叔一听，态度就缓和下来，说你小子要是有一百分的心思，怎么也能考考年级前十啊。然后随便说两句就糊弄过去了。”
比尔森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赫尔曼叹了口气，笑道：“以前不以为然，以为我叔叔不过是拿话来教训我。但后来才明白，这话真的很有道理。学习如是，修炼亦如是，我早忘了当初为什么进骑士团，但却牢牢记得，我是为了什么修炼斗气，为了什么一步步往上爬，旁人无论夸赞或者非议，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用上了一百分的心思，就算不能像头儿他们一样光芒万丈，我也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这个时候，赫尔曼脑中灵光乍现，忽然就明白了倚天里的那句台词了，想了半天，才翻译成塔西瓦尼亚语，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强来他自横，我自一口真气足。”
不得不说，武侠宗师的境界就是高啊，不愧是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武侠文学大家。赫尔曼本想让比尔森好受一些的，自身反倒有了新的领悟。
比尔森瞳孔紧缩，后脑一震，猛然扭头看向少年。这些话虽然都说的是赫尔曼自身，但每一句都让他深受触动。
自己修炼，旁人的看法有什么关系？
只要用了一百分的心思，为什么不能问心无愧？
又想到前些天霍金斯教训他时说的话，心情更加复杂。
黑夜中，少年朝他灿烂一笑。
夜风无言，心思都在眼底。
见比尔森陷入沉思，赫尔曼轻手轻脚下了天台，回家睡大觉。
……
朝阳初升，街道已经泛起白霜，气温下降很快，估计到不了月底就会下雪了。
城主府演武场，比尔森身姿笔挺站在中央，霍金斯一脸稀奇，问道：“不是放了你假吗，来干嘛？”
比尔森满面通红，对这比他还小的霍金斯实在说不出软话来。前几天才刚被骂，要脸。
赫尔曼快步跑上前，笑嘻嘻道：“头儿，昨天他说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想继续辜负长官的期望，想要回来参加特训。是吧？”走到比尔森身边站好，路过时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
比尔森脸色微红，答道：“是的。”
尽管昨天夜里他什么也没说，但其实后半夜已经想通了。于是收拾好之后早早就来到这里请罪。
霍金斯诧异地看了眼两人，很明显，比尔森能想通，赫尔曼这小子的功劳非常大。
尽管很好奇这小子是怎么劝动他的，但霍金斯更在意结果，于是道：“想通了就好，我会把实力压制在高级源骑士巅峰的水准跟你们战斗，只要你们能习惯这种强度的攻击，甚至找到机会反击，大比武也不愁排不上榜。尤其是你，比尔森，我有没有说过，我即使没晋升大地骑士之前，也一直是晨曦榜第二？只要你能在我手底下撑过十招，什么休克烈和伯克利都是狗屁。”
霍金斯中气十足，赫尔曼毫不怀疑，就算他没晋升，也有底气说这句话。
比尔森没想到自家长官竟然还有这样璀璨的过往，眼中止不住惊骇。
晨曦榜第二啊，凯希可是直接一剑把他挑飞的猛人，却没想到霍金斯也是这样的强者，果然，能晋升为大地骑士的人没一个好惹的。
听到他这样说，重重点头，感激道：“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霍金斯满意道：“这就好，我可不会放水，别挨不了揍。”
“赫尔曼，你先自己练着。”
说完，手掌一翻，那柄薄如蝉翼的骑士剑再度出现，不同于跟赫尔曼对练时只赤手空拳就已经让他疲于应对，对上比尔森，霍金斯一上来就动用了武器。
疾风剑。
霍金斯提剑重重向前一踏，破晓的阳光刺破天际，青光耀眼，剑风凌厉。
比尔森不敢怠慢，忙取出骑士剑对敌，土黄色斗气将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凌厉的青光重重斩在黄芒之上，直接将城主府的防护阵法都激了出来，训练场周围亮起四道光墙，青石地面也同样如此。
劲风扑面，赫尔曼这时才认识到与比尔森的差距，这家伙的防御，是真强啊。霍金斯这一招踏前斩举重若轻，几乎已经堪比他重新领悟的震荡轰拳，而比尔森依然稳稳防御下来，二者差距可想而知。
赫尔曼叹了口气：“人果然不能太自大，还以为差距不大的，却没想到连人家的真正实力都没逼出来。难怪头儿说我的斗技马马虎虎，所言不虚啊。”
嗯？
她居然也住在城主府？怎么从没碰到过？
赫尔曼这时意外发现那个曾出现在拍卖场的那个女巫从二楼拐角处走来，耳边也同时响起了她的声音：“你们之间的差距是斗技的差距，他的黄金剑盾天然克制你的拳法。你唯一能破他斗技的可能性就是肉身技，依靠肉体力量的爆发来突破能量屏障，肉体越是强大的骑士，其使用肉身技的爆发要比能量技高上很多。你如果想要快速提高实力，就不必费心兑换更高阶的斗技了，只需要打磨好肉身就可以。对于用拳头战斗的骑士来说，肉身强度就是你们最强的斗技。”
这女巫的意思是，我肉身的爆发力太低了？
晋升高级源骑士之后，赫尔曼的肉身爆发力来到一千七百多磅，使用斗气的话能够翻十倍，这爆发力已经冠绝同侪了。一中队九位小队长都相互比试过，高级源骑士肉身的普遍爆发力在九百到一千左右，使用斗气才能上万。
而赫尔曼全力以赴的话偶尔能打出接近两万磅的力道，能将骑士团的制式重剑一拳打断，而不是打弯。常常被其他小队长称作怪胎。
但现在却有人说他爆发力不足。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对方言之凿凿，又身份不凡，赫尔曼当然会在意她的话。
“属下赫尔曼，多谢大人指点。请问您是巫师会哪一位大人？”
赫尔曼恭敬地问道。
神色清冷的女巫淡淡道：“雪莉·贝基，拒暗城镇守巫师。”
一城镇守，天赋者？
赫尔曼正要行礼，就听雪莉继续道：“回巫师会前，霍金斯负责比尔森，我来当你的陪练如何？”
“这……”
哪有巫师当陪练的，难不成眼前这女巫竟然是传说中魔武双修的超级天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