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
一声巨响,天地间凭空升起一股巨大的澜流。
那是狂暴粗野的熊族武士与铁甲健马的重装骑士相对撞产生的一股强烈波涛,若空谷旋风,狂卷四方。
熊族武士们嗷嗷吼叫着将手中的武器舞成一轮轮风火之光,然而对面的重骑兵们却冷冷地举起长矛针锋以对。
他们十人一队,同时举矛,同时刺出,马蹄狂踏,鲜血飙扬。
以纪律对抗血性,以阵形对抗野蛮,这一次天风军和护民军的战斗特性在这局部战场上却掉了个个。
熊族武士们强悍的近身作战能力碰上近身作战能力同样强悍为兵种之最的重骑兵,真正是针尖对上了麦芒,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熊族武士们胜在力量强大,重骑兵们则胜在组织严密,武器精良。
以强对强,素来飙悍狂野的熊族武士们这次终于碰上了硬茬子,而一向披坚执锐无往不利的重骑兵们也发现他们以往战无不胜如催枯拉朽般捣毁敌阵的冲击态势却撞上了一块铁壁。
一名熊族武士咆哮着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手中的巨斧劈开对手的战甲,将敌人砍成两半,但随之而来的是七八柄长矛将他的身体刺穿,高高挑起。
一名重装骑兵仅是稍稍靠前了一些,狼牙棒,大铁锤,重刀等重型武器就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战马在哀鸣,熊族武士的铁拳将它们的头颅击爆。武士在怒吼,重骑兵的马蹄同样具有强大的杀伤能力。
十余名熊族武士在一瞬间扔出手中的武器,将对手砸落马下,但转眼间战马已来到头顶,向着他们迎面踏去,伴随而来的是凶狠的长矛吞吐。
鲜血飙洒出无数勇士的生命,从两支劲旅大碰撞起的那一刻,生命的迅速损失让将领们也随之心痛。
浅水清在心痛,穆沙尔在心痛,连远方的石容海也心痛。
熊族武士们固然是死一个少一个,重装骑兵们又何尝不是需要长年锻炼,精中择优,选最优秀的战士耗费了大量钱财装备出来的?
当两支劲旅拼在一起时,那些头角峥嵘的熊族大汉被一支支长矛刺个通透,高高挑起,那些重骑兵们也同样被熊族战士手中无坚不催的重武器打得粉身碎骨,狂喷鲜血。
熊族人的重武器正是克制重骑兵坚硬护甲的有效武器,但他们不喜穿盔甲的习惯同样也导致了他们无力抗拒对方那坚硬长矛的侵袭。首发
一个又一个生命倒下了,战争在这刻,从未变得如此血腥而惨烈过,其损失大得让人几乎要犯了心绞痛。
当战场上的力量出现平衡时,质量上无法取胜对手的情况下,数量决定胜负。
决定两支队伍命运的,最终不是他们谁更强一些,而是各自的人数。
浅水清调集的是全部的熊族武士和对手的重骑做拼死一击。无双的长弓营在这一刻发挥出了绝对作用。他们用两翼齐飞阵型射出的漫天箭雨导致了护民军大部队被牢牢阻挡在箭阵之外。护民军的战士固然可以悍不畏死,却也没蠢到主动送死的地步。无双的长弓营以固定距离发射,将周遭地区形成一片死亡隔离带。只要不冲进这个隔离带内,大家就会没事。这种想法导致护民军战士暂时不会选择强冲箭雨,反正对方的箭总有射光的时候,何必急于送命?
但是对石容海的骑兵来说,这所谓的一时,却是生命的一世。
随着一个个重骑的倒下,原本严密的重骑阵形终于出现了散乱的难以为继的格局。原本就不靠纪律和阵形打仗的熊族武士不怕乱,但是重骑兵们却怕。
十矛齐举的攻击方阵渐渐变成了九矛,八矛,七矛……
随着其攻击能力的减弱,熊族武士狂暴的个性和强悍的攻击能力将这一差距继续拉大,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三五个对付一个,开始将重骑兵们撕扯出骑兵方阵,然后举起他们手中凶猛的武器,疯狂砍下。
重骑兵们迎来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这里,不能不提一下战场上战士死亡的交换规律。
战场上的数学,与生活里是截然不同的。
曾经有后世的科学家做过一次战场实验。假设两支部队其纪律,作战能力,指挥水准等各个方面完全相同,但是一方有一百人,另一方只有七十人。那么当两军作战时,胜利的一方毫无疑问该是那一百人的一方。
问题是,他们会剩下多少人呢?
很多人或许会认为当然是剩下三十人了。
但是真正的答案却是:剩下六十六到六十七人。
这是一个令人看不懂的数字,但是却非常真实。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方战士多出来的人自然不可能闲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们会选择帮助己方解决对手,加速杀死对手。在解决完这批对手后再继续投入战场帮助另一批战友,如此反复循环,直到对手完全被歼灭为止。
当两支实力完全接近的部队厮杀在一起时,我们很难届定谁胜谁负,可是一旦出现了差距,那么这个差距很快就会如滚雪球般增大,并随着时间的延伸,以加速度的效应增大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五百重骑兵在对上熊族武士的那一刻,起初还可以通过阵形的完整运用来进行对抗,但随着后援不继,冲击力受阻,一个又一个战友的倒下,他们所面临的就是对手那可怕而凶猛的攻击。这种交换比例由原来的一比六在一个瞬间就上升到一比十,一比二十。
如果不是熊族武士人人近战,无法发挥多重火力优势,或许重装骑兵们灭得还会更惨更快一些,但无论如何,重骑兵们终于还是在熊族武士们的顽强阻击下遭受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命运。
他们很快就被熊族武士们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不!!!”石容海狂声呐喊起来。
这是他最为重视的一支部队,也是他赖以存在护民军中,敢和易星寒叫板的本钱,可是现在却一战尽殁,这叫他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愤怒!
“易星寒!你说你怎么赔我的损失!”他对着易星寒狂叫道。
“闭嘴!”易星寒也叫了起来:“这是战争!只要能留下铁风旗,就是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现在重骑兵没了,你拿什么去留住他们?”
“哼!”易星寒的眼中闪过一线愤怒:“浅水清用长弓营和熊族武士合力才灭掉你的重骑兵,可是代价却是他的攻坚突破能力在这段时间里大大削弱。你没看见在他的另一面,我们的战士已经围拢包抄过来了吗?刚刚被他撕裂的防线,现在正在重新合拢。只要我护民军重重围卷,他要想脱身,就势必难如登天!”
石容海一楞,重新望回战场,易星寒说得没错,浅水清的出击力量果然已经由于调动熊族武士和长弓营而出现了大幅度的衰弱。仅凭虎豹营的骑兵固然可以撕开对方,但是没有步兵部队的后续插上,护民军庞大的人海很快就又可以填没这些缺口。
照此形势发展下去,虎豹营的骑兵到是有可能仗着矛坚马快,冲出敌阵逃出生天,但是铁风旗本阵势必就要被护民军困死围死,全军尽没。
一旦虎豹营试图回救,那就干脆是个全军尽没的结局。
石容海舔了一下嘴唇,恶狠狠地道:“他既然能破开一次缺口,就肯定能破开第二次缺口。”
“所以,我们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你的重骑兵虽然没了,但是他们死得值得,他们为我部调动军力赢得了时间。”易星寒冷冷道。
熊族武士与重骑对抗的这段时间里,易星寒也没闲着。既然铁风旗要跑,那么他就要追,所有攻城人员第一时间接到命令,立刻转赴东门战场参加围剿。
让他们结成战阵,固然有所困难,易星寒做不到,但要他们跑,他还是能做到的。
原本是四面强攻大梁城,一转眼间,其他三门的护民军纷纷放弃了攻城,转向东门一起围剿铁风旗。易星寒也不是笨蛋,他知道人再多,但是能和铁风旗做面对面交手的人却始终有限。所以他也不命令部队强攻,只是让所有战士里一层外一层,象包饺子般将铁风旗包个水泄不通。你浅水清可以冲过一层又一层防线,但是我护民军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你的尖刀可以插透十层布,我就给你百层布。你的力量终归有用竭的时候,你的人也终归有架不住的时候,到那时,你铁风旗灭亡的命运便会来到。
这一刻,易星寒的眼中已闪过胜利的神采。
“浅少!敌人越来越多了!”雷火在前线上大喊。
“我知道。”浅水清的声音依然冰冷镇定。他坐在马上,看得更远,也看得更清楚。
他清楚的看到,易星寒已经放弃了攻城,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先吃铁风旗了。
只要铁风旗被灭,则城自然就是属于他的。
问题是,有这么简单吗?
浅水清冷冷道:“无双,放箭。”
无双从腰间抽出一支奇特长箭射向天空。
天空里烟花绚烂,发出清脆的鸣响,那却是一支信令响箭,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火焰长弧,如流星般向着天边坠落。
下一刻,大梁城内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