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少溪开始琢磨。
关家娶儿媳妇进门,而且是第一次,理当慎之又慎。可老爹老妈,甚至吴妈,皆有些反常。
萧娟儿刻意急迫的接近自已,几乎主动送上门来,先不说老妈苏婉云,老爹和吴妈会看不出端倪?
加上俩亲家见面,萧娟儿一方的长辈,皆不是直系,老妈肯定会跟老爹讲,可老爹似乎在乐见其成,不予干预。
甚至吴妈私下底认可自已纳妾,她明知柳青禾与关家有纠葛,却只是叮嘱了几句,极有可能,是看在萧娟儿的面子上。
也就是说,萧娟儿至少值得老爹和吴妈信任。
想起在德盛酒楼,萧娟儿宁可放过许光福,也不惊动老爹;还有,随后利用日本人清除中统高层……
难不成,萧娟儿与老爹是一伙的?萧娟儿为军统牵线搭桥,只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而暗中另有企图?
在信萧娟儿一事上,吴妈又模棱两可,只强调她的主观判断……
恐怕是不想变相承认萧娟儿的身份,或者说她与关家关系密切。
既然如此,那就试一试,用用萧娟儿。
思定,关少溪抄起话筒,准备打给萧娟儿,楼下却传来她的声音。
这是早有预谋?关少溪不禁一阵无奈与光火,加沮丧。
随之,脚步声响起,萧娟儿施施然上了楼。
二人在卧室沙发上坐定,萧娟儿一改此前的半推半就,支支吾吾,一脸戏谑的问:
“问过吴妈意见了?是不是不再同我遮遮掩掩了?”
关少溪讪笑了笑,“我怀疑宣忠义有问题,他又多次提及你,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你真是红色的?”
萧娟儿这一次直接摇头否认:
“不是。
宣忠义是,但他叛变了。军统的人在他前往上海的途中,抓到了他。
他几乎供出了一切,包括两种接头暗语,而我只知其中一种。
所以,站长让我用'食色性也'与你和我公公接头,却未果。
便又利用刺儿李里内藏蜡丸,再次刺激你。可你却把纸条给我看,又让站长陷入一头雾水。
为破局,站长紧急启动另一条线--蔡太太。放心,她不是军统的人,只是见钱眼开。
但你仍没有动静,反而约我去见柳青禾。你这静气功夫极深,只能说声佩服。”
闻言,关少溪一阵汗颜,要不是吴妈反复提醒,恐怕自已早动了。
他换了方向问:“吴妈为何这么信任你?”
萧娟儿露出一丝讥讽,“天机不可泄露!非要讲,因为我即将成为关家媳妇。另外,与军统合作,是关家与军统的共同诉求。”
关少溪又换了个方向,问:“那我见到了宣忠义,是不是确定我就是地下党?你为何不向军统告发抓我?”
萧娟儿叹了口气:
“唉,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说不定是试探我的呢?
再说,即便是真,站长也不敢动你,他的目标乃恒通银行。动了你,岂不鸡飞蛋打,一场空?”
关少溪心念一动,直勾勾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宣忠义跑了,对不?”
萧娟儿撇撇嘴道:
“你平时挺傻的,有时又挺精。算你猜对了,他逃跑了,但受了重伤。他对'云棋路37号'的解释,骗了我们所有人。”
“他是怎么解释的?”关少溪追问。
萧娟儿犹豫了下,才道:
“具体的,我不大清楚。说'云棋'两字,是在你爹妈的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
'37'是'21',再加儿女四个,正好是'25'。而25号不正好是关公馆的门牌号吗?
这说得通,站长姑且信了。”
“人是怎么跑的?”关少溪又问。
这一次,萧娟儿直接摇头,愤愤的讲:
“这个我真不清楚。那帮蠢货,那么多人,却让人跑了。站长大怒,又无可奈何!”
关少溪心中仍不托底,“今儿个,为何对我直言不讳、开诚布公?”
萧娟儿有些尴尬,讪讪道:
“你爹我公公,还有吴妈,又不是傻子?
你爹大怒并声称,军统使阴谋诡计,构陷他儿子,既然不诚心,就取消合作,除非给你个说法。
站长急了,特派我来与你谈,而我准媳妇的身份正合适。”
萧娟儿所讲的一切,皆符合逻辑。莫非自已会错了吴妈的意?
关少溪回答得挺爽快:
“那好,说明白了就好。对我起疑,进行甄别,我能理解与接受,我会去做阿爸的工作。”
他的爽快让萧娟儿有点惊讶,但也没追问。毕竟,军统对内部人员予以甄别,是惯例,也是常态。
后者问道:“你就不问问,宣忠义想干什么?或者他身上有什么秘密?”
关少溪摇了摇头,一脸揶揄:
“不该问的不问,这点规矩我是懂的。
娟儿,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对方叫宣忠义的?你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查证这个吧?
明说吧,昨晚我溜出去,就是与宣忠义见面。
因为昨天白天,在我从蔡公馆出来,回关公馆的路上,有个人路过我时,说了句:云棋路37号,今晚宣忠义要见你。
我当时有些犹豫,但到了晚上,实在没忍住,就溜了出去,四处游荡,可一个毛也没见着。
今天白天我诈你,也是想看看,是不是军统在捣鬼。
知道了这些,你也应该可以交差了吧?如果仍不满意,我可亲自去见站长,说明情况。”
萧娟儿一直静静听着,只是点头嗯啊,待他说完,才嘘了口气:
“行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缓和关系,并不是为了这个。当然,你能说清楚,最好了。
就这样,你好好劝劝我公公,陈述利害关系,闹僵了,对谁也没好处。”
眼看老爹关勋棋快到家,萧娟儿谢绝老妈苏婉云的挽留,走了。
楼下,关少溪偷瞟吴妈好几次,但后者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关勋棋到家,一家三口吃完晚饭。
饭后,关少溪被老爹叫进一楼的书房。
“有人在试探你,甚至构陷你,剑指关家银行,你知道吗?”关勋棋直奔主题。
关少溪挠挠头,咧嘴笑道:
“知道点。刚才萧娟儿来过,说阿爸你发了好大一顿火,她特代表军统来解释说明。
阿爸,你也别生气,这种甄别在军统很正常,也许并不是刻意针对我关家。
他们明知道我可疑,不甄别是失职。总不能眼见一个地下党不,在眼皮底下,不管不问吧?”
关勋棋叹了口气:
“唉~你还是心善嫩了点。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你去什么军统!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放心,我今天发火,也是做做样子,不与军统合作,是不成的,可谓'箭在弦上'。
你日后谨慎点,少掺和点事,少给人抓住尾巴。去吧。”
出了书房门,关少溪心中有欣然,有迷惑,也有担心……可谓五味杂陈。
最主要的是,宣忠义真的只是假变节吗?甚至是利用军统,与自已接上头?
此时,若仍静观其变,这要极大的定力,足够的养气功夫!
再去寻吴妈?好似不成!再征询意见,更多的隐情必须托出!
再等等!也许许多迷雾会自动散开。
他躺在床上,忽然一个激灵。
宣忠义曾说,萧娟儿是自已人!
这话里面,究竟有几个意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