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好些了吗?”他转身,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好一点,柔一点——天知道,他八百年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他若是用这样的语调在法庭上讲话,法官绝对会用法槌敲他的脑袋。
“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白悠悠突然很高兴地说道,然后拿出上个老板留下的名片,大概有三百张,她拿起自己的毛笔,在上面涂满涂料,然后等它们干掉。
他静静地看着她晾晒了一屋子的名片。
然后,她开始写号码。
他大概知道,她要干嘛了。
看来,她是铁了心不收钱。
那些号码,写得很别致,别人很难模仿。
他见此情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只是在旁边看书。
她等那些号码晾干,然后将那些名片收起来,然后放好。
“给号码牌的时候,最好登记一下身份证,这样会一一对应,且若是出了事,也有据可查。”他在旁边建议道。
她点点头。
“每次登记两百以上的身份证,也很累。”他看她一眼:“而且,你还会需要一一审核安排解释,不如我去给你申请一个小程序,他们进来,给孩子扫码,你根据每天的号码逐一安排合理的人数进来。
这增加了难度,但是所有的资料都不必你来审核,如何?”
她看着他,像第一次认识他:“哇……”
“怎么了?”他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怪异,他不知道如何解读。
“还可以这样?”她说道——这次他读懂了,她在惊讶,原来她不知道可以这样。
“你……”刘信函为她的惊讶而松口气——不是否认就好:“当然可以,我去给你申请,明天给你二维码。”
“谢谢。”白悠悠说道:“你喜欢这本书吗?送你。”
“这个……我家里有。”他默默地将书放回书架,然后走人。
白悠悠看了眼那些名片,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山顶洞人。
翌日,她刚刚开门,刘信函便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二维码,贴在了她的玻璃门上,然后让她拿出手机来,他告诉她如何操作,然后看到她一脸懵逼,然后他看到她的手机,叹息一声:“把门关了,跟我走。”
她看见他脸上隐忍的情绪,仿佛见到了真正的山顶洞人,所以便很识时务地关了门,跟着他走。
“很远吗?”她试探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他冷声问道,睨着她。
“哦……没什么意思。”她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若是远,我可以骑电瓶车载着你去。”
“不用,很快就到。”他冷声说完,立刻转身,带着她走出了那条巷子,然后到了更加熙攘的主街,然后往左转,走进一个大的商场。
他带着她走进手机店,指着那一片五彩斑斓的产品,对她说:“选一个。”
她手随便一指,立刻看大他额头青筋直冒,她忙说道:“好,我认真选。”
她很认真地在选,他看见了。
她根本不看那些参数,只看价格。
服务员过来,很职业礼貌地跟她介绍产品的特性和功能,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全是懵逼状态。
他心里骂着脏话,他等会一定要问一问,tm她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古人——高中的时候,她并不这么……
算了……
他要冷静。
“给她选这一款。”他介入道——这款手机跟他的手机很类似,这样她若是遇到问题,方便他给她解释。
“好的,先生,再请你给你女朋友选个颜色。”服务员眼睛放光地看着他。
“你喜欢什么颜色?”他扭头问她,再次看到她一脸懵逼,他立刻扭头对服务员说:“随便,都可以。”
手机买好之后,他将手机交给她,两人回到她的书店,他十分认真地告诉她如何使用。
将那个小程序安装好,然后再教她如何使用。
她虽然是山顶洞人,但是是个智商感人的山顶洞人,所以她倒是在不长的时间里学会了。
然后她指着上面的app,对他说道:“怎么删除?”
他告诉她,然后看着她将除了系统之外的几乎所有的app都删除了。
算了……
他懒得说什么,他累了。
他拖着比上庭之后还疲惫的身体,赶往律所,人生第一次觉得工作的地方真是太温馨了。
他放松地靠进椅子,那个女人的脸,立刻浮现,他再次感到一阵荒谬。
下午,孩子们跟家长都来了。
她通知各位家长,扫描这个二维码,然后预约,每天有二十个名额,预约成功的,隔天来。
因为她自己需要完成客户的订货,所以画画的速度需要提高。
家长纷纷照做,比她想象中顺利,然后家长散去,她看大一个小姑娘,大约七八岁,一直看着她。
她看着小姑娘,皱眉,走进隔壁的药店,问在整理药品清单的母先明:“呀,你能看见那个小姑娘吗?”
母先明扭头,然后点头:“能看见,你没有精神分裂。”
她放心地出去,走到小姑娘面前,尽量模仿所谓温柔的语调说道:“请问,你想学画画吗?”
小姑娘有些瑟缩,躲开了她。
第二天,小姑娘又来了,躲在转角处,看着她。
她对着那个小姑娘招招手,小姑娘走了过来。
“来,替我往这里涂颜色。”她对小姑娘说道。
她亲眼看见一朵花盛开在小姑娘的眼睛里。
小姑娘涂,她继续画别的,然后比平日快很多,完成了一副画。
“你在上学吗?”她带小姑娘洗手,看见她身上有很多的污渍。
“没有……”小姑娘发音很奇怪,没有音调,她呆了呆,然后带着小姑娘出来,自己开始做饭。
她学着买了米和面条,以及一些很简单的菜,两三下就炒好,摆放在吧台上,搬了高脚凳,让小姑娘坐在上面,小姑娘大口吃饭,完全不惧生,很自然,很饥饿。
她心里叹息,当年的自己,还没有这么坚强勒!
吃过饭之后,她看见母先明转了过来,扭头看了眼小姑娘,然后对白悠悠说道:“我们去见见她的家长吧!”
她点头,然后跟着小姑娘,到了小姑娘的家里。
小姑娘跟奶奶一起生活,在他们店铺后面的房子里,家里三个房间,两个都租出去了,以很便宜的价格。
租出去的收入,来养活婆孙两个人。
孩子的父母,常年在外面打工,并不回来。
在说话的过程中,白悠悠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没有耳洞。
“我们一起,带她去医院吧!”母先明最后说道:“明天一早。”
“我们没钱,她父母不管她,我们总要活下去吧!”奶奶流着眼泪说道:“太贵了,手术。而且现在也来不及了,因为她的语言发育已经迟缓了,要吼很大的声音,她才能听到一点点,因为我的声音太大,隔壁都投诉……算了,算了,能活着,就很好了……”
“能听见,说明耳蜗是好的。
语言发育迟缓,没有关系,我们继续教她就好。”
那一晚,她看见了一个老人流过的最多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