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
白悠悠跟母先明在那条街上闲逛,闻到了一阵酱油的香味,然后说道:“哇,酱油好香!”
母先明点头道:“那就在这里住下吧!”
两人把东西放在宾馆里,在这个城市逛了半个月,白悠悠大多数时候无意识地放空,与人说话也比较少,母先明看那些人比较仔细,连河里的鱼,树上的鸟,一草一木都细细端详。
“你好像李时珍。”白悠悠笑他。
“你想想看,他当时的条件,交通,语言,各种不便,能走访那么多地方,记录那么多资料,并且收集归纳成书,虽然有些错谬。
尽管是这样,用我来比对他,不是很冒犯吗?”
白悠悠闻言,哈哈一笑:“如今的城市森林,看着很便捷,人跟人之间,可以用手机,瞬间就能看见听见自己要联系的人。
可是,好像大家更寂寞了。
最年少的男生女生,见到自己最喜欢的人,也不会主动。
李时珍活在这样的时代,依旧做寻找草药这样的事,史笔恐怕不会记得的。”
“是这样的理,那个时代需要那样的人,而那样的人刚好有那样的志向,所以才有了李时珍和他的《本草纲目》。
但是,无论是谁,无论多伟大,都无法超越自己的时代。
我们对现在的世界有这样的反思,只是因为我们活在这个时间里。
很难说,李时珍在他的时代里,他不是千千万万玩手机的一个,或许他跟现在盛行的大v一样,他的这本书,他的个人名片,就是大v。
这跟西汉末年魏晋时代,很类似。
那位奸邪难定的曹操,想知道自己在士人眼里的眼里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也去问乔玄,给他什么评语。
《三国志》记载是: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
母先明说道这里,发现白悠悠的表情很奇怪,不禁停了停,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白悠悠挑了挑眉说道:“只是觉得,为何《三国志》会记载这样的事?会不会太琐碎了一些?”
“哈哈哈……《三国志》是四川人陈寿编撰的,他的立场先不说,但是要说清楚曹操这个人,自然会提到他的评语,你觉得奇怪,是那个时代,那些名士,也就是如今的大v,他们的话语权的厉害。
虽然是一句褒贬难定的话,你我听来很琐碎,但是在那个时代,是很管用的。
就像你通过了公务员的国考最终测试一样重要。
那个时候,举孝廉,然后名士点评,天下士子就可以入朝做官。
就像现在的高考一样。
白悠悠点点头道:“听着又荒唐又浪漫。但如果我们把时光倒退回去,让那个时候的人看我们如今的高考,他们可能也会觉得我们琐碎吧!
语文数学英语,理综文综,学这些,跟他们理解的治理国家,加入这个体系,有什么关系啊?
这最多是匠人。”
“那个时代,也有大量的匠人,但是国家的中枢,跟他们比较没有关系。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两者的优劣都各自存在。
这本来没有尽善尽美的人才选拔系统,放在长的时间轴上,用单一的标准来看这件事,是很难客观的。”
母先明看着陌生的街道,习惯性地走在外面。
“个人本来就带着偏见,所有的认知,就是基于这个偏见之下,何必用一个完美的标准来否定提出问题的必要性勒?
且当时的门阀……”白悠悠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往一家店门口看去。
那母先明一看,是一家小吃店。
招牌上写着各种小吃:伤心凉粉,凉面,酸辣粉,豆花,担担面,金丝面,包子,蒸饺,三合泥……看得他眼花缭乱乱。
他生活的城市,能让人眼花缭乱的,就是烧烤摊了。
好多店里,甚至不如他自己下厨。
他妈妈投资的那家面馆,只有三种面条,生意也很好。
但是这家小小的店,有二十多种小吃。
那白悠悠回头,他一看她那眼神,就率先走了进去:“来吧,我要吃那个伤心凉粉。”
他们点菜,她比较积极,反复跟老板说:“伤心凉粉少辣椒,一定要少辣椒,他是北方人,不太能吃辣。
否则他等会真的哭给你看。”
“我能吃……”他试着解释,但是店里闹哄哄的,不太有人搭理他这种说话方式,然后有个人把他们安排到靠窗的位置,然后十分迅速地给他们端来了一桌子分量少,但是种类繁多的各种小吃。
他吃了一口伤心凉粉,然后就流下了眼泪。
在他生活的城市,他陪她一起吃烧烤,已经是口味最重的东西了,可是这伤心凉粉,远远不是他理解的辣。
她看着他吃下去,立刻说道:“算了,我吃吧!”
“不要。”他一边流泪一边摸住伤心凉粉的碗:“今天泪流满面,我也要吃完它。”
她忍住笑,劝道:“好,你先吃这些,第一个吃这个,吃后面的嘴巴就感觉不到味道了。”
他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怀疑。她松开手,投降道:“好,你把伤心凉粉放你身边,我绝对不碰,好吗?”
那母先明点头,然后开始吃蒸饺,然后剩下的食物,简直风卷残云。
白悠悠本来很饿,看着他吃这些小吃,那种态度,就慢悠悠地吃自己面前的东西。
其实她看见这家店的欣喜,除了小时候吃过的渊源,更有希望他来吃一吃的意愿。
他这般喜欢,她自然十分欣喜。
“决定了,我们就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他们吃过饭,两人很满意地继续回到街上散步,那母先明不停地擦拭鼻涕一边声音嗡嗡地说道。
白悠悠倒是安静了。
“怎么了?你也很喜欢那些小吃吧?不贵还好吃!”母先明很开心地说道。
“作为医生,你觉得这些食物,对大家的健康没有什么问题?你看看,那家店那么多人!”白悠悠揶揄道:“作为医生,作为佛主,你应该希望大家吃一些清单养身的食物吧?”
“你也太小看医生的心胸了!”母先明将手里的纸扔到垃圾桶里:“医学这个系统,是有很大的局限的。若现代医学是科学,那么科学永远是可以被证伪的。
我们现在定义的这些疾病,就像你刚刚说的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经过时间,很可能被后人看成错谬的东西。
人类理解宇宙,理解世界,本来是用一个个的数学模型,来解释这个世界。
像什么糖尿病,艾滋病,癌症等等,都是基于这样的模型给出的一个暂时的结论。
“但是长期吃这样的东西,确实对身体不好,听说这个城市,死于胰腺炎,胰腺癌的比例,远远大于别的城市,”白悠悠不与他讨论那些系统。
“那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了跟这个推理的同样的结果。就像喝一种树上流下的汁液,那里的人会长寿,而好的水质,好的天气,会导致树汁分泌很优质,这样的条件,也能导致人长寿,但是人们会觉得,是喝了那样的树汁而长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