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先明说完,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脖子,白悠悠晕倒了过去,母先明将她抱起来,带了出去。
门卫问了好久,母先明只好说是在操场跑步太累,睡着了。
还好白悠悠额头上都是汗水,他这套说辞倒是蒙混过关了。
到了家里,他将她放在床上,不敢走开半步。
他其实快吓死了,但是面对这个人格的白悠悠,他实在不敢暴露心里的脆弱,因为她知道如何利用这种脆弱,达到自己的目的。
年纪虽然小,身体却大大的,而且她通过梦境还有文字以及自己先天的聪颖,知道更大的世界,更多的讯息,却动机危险,所以破坏力很大。
他一开始便有这种担忧——她陪伴了长大后的那个人格,却迟迟不肯离去,不肯跟主人格融合,必然有她的理由。
那种理由,不只是要毁灭或者仇恨一夜长大的那个人格,这么简单。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去医院,请求专业的医生的帮助。
而不是站在原地,用这种方式解决。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联系自己主攻心理学的同学,询问了大概的问题,然后接到对方发来无数的论文和案例。
他仔细地看着,不觉到了半夜。
他给李青海打了电话,未说明原因,只说替他上班一天。
李青海回复他:“没有问题,新来的医生,在躲躲闪闪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在一周前到了这个城市,在我身边实习了这一周,治疗一些普通的疾病,完全没有问题。
你休假一天,小事情。”
他挂断电话,继续看资料。
而她并未醒来。
刚开始是晕倒,后来就是睡着了,她的鼾声,并不均匀,甚至眉头紧锁,他还听到她在哭泣。
她在经历什么勒?
在跟不同的人格吵架?
这点他倒是不担心,他见过她吵架的样子。
只是,她为何突然消失了?因为他对她主动亲吻的反应,让她产生了新的困惑?还是触发了她的别的什么防御机制?
但是,他实在不想趁人之危,更不希望她一时兴起。
且,他看到的论文告诉他,他若顺应了当时的情况,回应她,跟她在一起成为正式男朋友——必然会产生更多的问题。
亲密的关系,会让这个人格本身产生动摇,因为爱情,不是稳定的,而是起起伏伏的。
这样会更撕扯她的人格——看到这里,他出一身冷汗,心里庆幸,自己当时虽然心如磐石,但那也多亏是他表态之后,她就放过了他。
若她继续,他很难不动摇。
天亮了,他将电脑关闭,靠着她的床头闭目养神。
“你是谁?”他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他。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那一模一样的脸,却分明不同,说话的节奏,说话的气息,眼神的凝聚度,一切都不同。
特别是看他的眼神,完全是看一个陌生人。
“我是小姑娘和白悠悠的朋友,请问你是?”他觉得,自己这样自我介绍,比较合理。
“呀,她俩还能有朋友?”那个人冷笑道:“是她们又吵架了吧?哎,那姑娘总喜欢欺负白悠悠!啊,对了,我是金圣叹!”
“金圣叹?”母先明有些傻眼:“是我知道的那位金圣叹么?”
“对,就是那位,喜欢欠朋友钱,喜欢算命的那个厚脸皮的家伙!我这个名字,是白悠悠送我的。”金圣叹人格笑嘻嘻地说道:“我对你很满意,她们八百年不交朋友,竟然有你这个朋友出现……
啊,想必你受了很多的苦,对吧?
哎,大哥我都理解!”
“大哥?”母先明眼珠子快凸出来了,但是瞬间收住了——他起码看过论文资料跟案例,不应该对此这般惊讶。
“对,我是她们的大哥!”金圣叹人格从床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我今年,差不多四十五岁了,你知道,人年纪大了,就需要朋友。
好了,我们去喝酒吧!”
母先明收起自己内心的感受,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中年男人,很礼貌地带着他出门。
那家烧烤店。
难怪,白悠悠会喜欢吃烧烤,喝啤酒。
是因为这样跟这个大哥人格很靠近?
可是,为何白悠悠人格消失了,是那个小姑娘人格,小姑娘人格消失了,却跑出来这个大哥人格?
“白悠悠这个人格,很累,很纠结。
她勒,希望做自己,却总是划错了范围。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真正的完整的自我勒?无论是谁,必然是群体性的,自我是相对的。”金圣叹人格将手搭在母先明的肩膀上:“她觉得,交朋友会破坏自己的完整度,而自己的问题会妨碍到别人,她是相当认可萨特那套‘他人是地狱’说辞的。
所以我觉得,她很萨特。
她也是个中年男人的内核。
但是,我后来去看过萨特,他的‘他人是地狱’也不是她划定的那么简单粗暴。
而事实上,她是有乐观的情绪在的。
她未经历人事,就直接顿悟,我总觉得太粗暴了。
我觉得她应该先经历,然后凭着自己的感悟,再去划定界限,而不是站在某个原点,一开始就划定界限。
你说,是不是?
她的成见,太陈旧了。
所以,她跟小姑娘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母先明握住金圣叹人格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移开:“她们纠缠的核心是什么?”
“今天,你请客,我就告诉你!”金圣叹人格笑嘻嘻地说道。
这个家伙!
母先明实在讨厌不了这个人格,虽然他带着某种奇怪的世俗,而且一个大叔的人格装在女人的身躯里。怎么看,都会让人想笑。
当然,他也是带着太多的性别偏见喝性格弱点在看待这个组合。
但是,无论偏见弱点如何,他实在是喜欢这个人格。
因为这个人格,不仅能看见自己,而且还能跟他解释那两个人格,且照拂她们。
金圣叹人格走进烧烤店,坐了下来,样子十分大叔。
他那副样子,让母先明突然顿悟,为何白悠悠一直穿得中性,大概是跟这个人格沟通之后的结果。
回想前几次,白悠悠来这里喝酒的状态,都十分自在,大概是因为受这个人格影响的原因。
金圣叹人格喝酒,并不如他担忧的那般激烈,他只是话多,但是又很有趣。
“呀,白悠悠那个家伙,怎么会喜欢你勒?你知道,她喜欢一个男人,一个被她的学姐称作像馒头一样的男人,喜欢了很多年,然后跟人家表白了,然后人家拒绝了,她完全当做没事发生。
不去追问,不去联系,完全当人家见鬼了,她自己也见鬼了!
你说,她是不是很扯?
她有始乱终弃的特质!
还好她动情的次数少……”
“你确定,她动情的次数少?”母先明眼神有些犀利,看着那个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