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奇峰自信地点点头:“有答案了!包帅,卑职现在可以确信,李江遥他们就是想来进攻鸠兹,而且多半是要采取全军偷袭的战术。”
“何以见得?”包遇春耐心问道。
“很显然,像赵硕这样级别的斥候将校,若非大战在即,绝不可能亲自跑到敌前侦查。”郭奇峰分析道:“甚至,是因为李江遥届时也会参战,所以聂先增才命他出马,以便保障他们大都护得安全!”
包遇春闻言点了点头:“嗯,这个猜测有些道理。倘若本帅阵前亲征,咱们的斥候将领同样会万分紧张,必定亲自抵近侦查,确保万无一失。”
等到包遇春的认可,郭奇峰立马来了精神,继续道:“赵硕既然到了一线,那就说明敌军行动正在迫近,再结合他刚才顺嘴提到的那个时间,本月十八,卑职大胆猜测,这或许就是镇疆军偷袭鸠兹的日子!”
包遇春冷笑道:“人们在紧急情况下说的假话,往往都没有机会经过深思熟虑,因此,本月十八这个日子,多半就如你想的那样,是赵硕印在脑子里的关键时点。即便不中,也应该就在那前后一两天。”
郭奇峰忍不住兴奋道:“这么算来,咱们至少还有三天的准备时间,完全可以送给李江遥一个大大的惊喜。倘若老天爷保佑,真让他也随船作战,或许这次就能让镇疆军的大都护有来无回!”
听了这话,沉稳老辣的包遇春也不禁动了心:若是此役击杀或生擒了李江遥,天下大争之局,成功过半矣!
他霍然起身,凝视着面前的部下:“你觉得,第九旗有把握瞒过敌人的耳目,秘密加入下游战场吗?”
“只要部署周密,绝对没问题!”郭奇峰朗声应道:“咱们才是圣唐当之无愧的第一水军,江面作战,镇疆土包子差得远呐!”
包遇春微微颔首,狞笑道:“好,奇峰,这次的大战就由你来指挥!只要能在下八汊挡住第十军,而咱们九旗的舰队可以及时隐蔽赶到,李江遥定然插翅难逃,哈哈哈!”
一名飞马斥候狂奔着跑进主帅大帐,高声喊道:“动了!动了!”
徐友长转过身,上前一把扶住险些摔倒的斥候,问道:“是第九旗吗?”
“是的,徐帅!”斥候兵难掩满脸兴奋:“池州叛军第九旗的第一、四、五营和位于舒州的第二、第三营,已经开始动员集结!他们的行动非常隐秘,都是选在半夜里偷偷摸摸地进行。而外围水道,仍然是第七营的战舰在巡弋,仿佛一切照旧。”
徐友长喝了声“好”,转头对李江遥道:“看来赵硕已经成功骗过包遇春!”
李江遥也微微颔首:“敌人此时动员了第九旗,说明他们确认镇疆军准备大举进攻鸠兹要塞,并且决定在半路上打一场两面夹击的包围战。”
他抬起手,指尖在地图上沿着大江水道轻轻划动,最后停在了一个标注有“大兴洲”三个字的地方。
此乃大江上一段“之”字型的水道,江水在这个位置拐了两个方向相反的弯,而两弯头之间不过十里远近。
徐友长走到地图近前,忍不住感慨道:“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异想天开。用陆军打水军,恐怕也就只有你才能琢磨出来。”
闻听此言,李江遥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问道:“各部准备得怎么样了?”
徐友长知道他心系大战成败,恭恭敬敬地拱手答道:“回禀大都护,第二军和第五军的神机营,昨天就已经抵达了大兴洲沿江的密林,另外专门征调的三百六十台投石机,最迟今晚就可以进入伏击阵地并调试校准完毕。火油弹、巨弩箭的数量,也是遵照你的指令,加倍囤积的。”
李江遥满意地点点头:“嗯,他们干得很不错。鲲鹏军那边如何?”
徐友长应道:“我跟聂先增商量好了,他负责带兵守住上八汊下八汊一带,防止包遇春察觉有异,率领叛军援救。而堵截第九旗的任务,交给罗远。”
李江遥对此表示赞同,并示意徐友长继续说下去。
“聂先增的佯攻阻击部队,大概两百艘战船,其余的全让罗远带走。”徐友长介绍道:“他们会提前抵达大兴洲附近,在之字形水道的前后,各部署两百条大舰。只要第九旗一进入那里,保证被完全堵死。”
李江遥认真想了想,摇头道:“第九旗若想配合包遇春前后夹击的策略,就必须蹑踪潜行、秘密而来。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事先派出探路船只,小心翼翼、搜索前进。罗远的舰队很容易被对方发现的。”
徐友长觉得此言有理,不由得皱起眉头:“那怎么办呢?不安排截断敌人后路的伏兵,一旦遭遇袭击,第九旗完全可以退回池州。”
思忖片刻,李江遥望向地图:“大兴洲上游方向,有没有什么可供藏兵的支流河道?”
徐友长抬手一指:“这里。距离大兴洲三四里的地方,有一条小河。不过,我记得那边吃水不够深,恐怕没办法让大型战舰隐蔽。”
“那就换小船!”李江遥语气坚决:“叫聂先增罗远他们商量出相应对策,就算都用小船,也要把第九旗的退路截断!”
徐友长沉声应道:“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他们两个,立刻改变原先计划,想出新办法!”
郭奇峰站在旗舰的帅台上,看着布满江面的浓雾,心中不由得暗自焦急。
这种天气,绝对是利攻不利守。
即便抛开攻守不谈,单是在大江上爆发遭遇战,也会因为雾气盈天而变得十分复杂。
明天就是十八了,据斥候报告,位于无为水寨的镇疆军舰队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准备阶段。五万大军悉数登船,六百艘战舰升起风帆,随时会驶离码头,向下游的鸠兹席卷而来。
包遇春收到消息之后,立刻责令郭奇峰率领麾下五百余艘战船列队出港,缓缓地迎着敌人逆流而上,按照计划于下八汊水道阻拦镇疆水师。
同时,包遇春派人燃起烽烟,每五里接续传递一次信号,通知位于上游两百多里外的池州第九旗,火速出发,秘密赶来参战。
以常理推算,加上江面行船所需的时间,郭奇峰在下八汊那里挡住镇疆第十军去路,双方顶多交战半天光景,第九旗就能抵达战场,从镇疆水军身后发动突袭,给其致命一击。
不过,眼下这大雾锁江的鬼天气,令郭奇峰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踏实。
犹豫片刻,他传下命令,让整个舰队再次减速,同时将三戟阵改为弯月阵,提早更换成防御阵型。
老水手们都懂这样一个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郭奇峰同样也不例外。这样的鬼天气,说不准镇疆军什么时候就忽然从浓雾中杀出来了,所以还是谨慎些为好。
反正自己的任务只是挡住他们,早点挡、晚点挡、在哪儿挡,都差不多。
相较于郭奇峰的小心翼翼,奉命驰援的第九旗可就是另一幅样子了。
满江的雾气,顿时让第九旗的主将心里乐开了花。他接到的指令,是秘密奔袭两百里,全速杀到无为下游水域,配合鸠兹主力合围镇疆军。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秘密”二字。
之前第九旗的人还有些担心,在江面上走这么远的路,如何能够完全避开斥候眼睛,出其不意的杀到敌军身后。
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原因很简单——连老天爷都站在了第九旗这边!
在雾气缭绕之中,第九旗主将传下了命令:全军加速,奋力向大江下游冲!
这种绝佳掩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于是,叛军第九旗麾下两百五十六艘楼船斗舰,纷纷扬帆挥桨,连连提速,不顾一切的向着下游进发。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路才走了不到一半,噩梦就不期而至了。
三十艘负责开路的先锋战船绕过大兴洲的第一个弯头,刚打算再转过第二个弯头时,迎面便撞上了一支气势森然的庞大舰队。
对方显然是专门在此恭候他们,先锋船刚一露头,数千只火箭就穿透浓雾、破空而至。
转眼之间,位于最前面的七八条战舰彻底被火箭覆盖,船帆骤燃、水兵殒命,先头部队顿时陷入混乱。
而这个时候,后面的主力舰队仍在加速前进、准备转入这条长达十里的之字形水道。
漫天的大雾确实非常阻碍视线。尽管主力舰队已经听到前方先锋船敲响的铜锣警报,也察觉出他们好像因为遭遇袭击而惊慌失措,但由于什么都瞧不清楚,所以整路队伍并没有做出最适当的反应,仅仅是降低了船速,改为缓慢靠近。
但是这样的一个速度,仍旧足以让第九旗全体进入大兴洲水道。当负责后卫警戒的最后两艘斗舰也转过弯头之时,沉静的大江北岸陡生异变。
数百枚带着熊熊烈焰的火油弹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