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没有光的世界,如同路明非恍然中看见的那一幕冰雪世界的图画,但却居然能够看见东西,就像梦中的流浪,虽然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但却仿佛是在自家庭院,身边的一切都熟捻于心,清楚的印在脑海之中,不漏分毫。
“这是什么地方?”路明非有些不安,这里十分空旷幽静,虽然周围也有青黑的岩石,冰冷的雪花,但看起来,好像不是那面石壁背后应该能有的东西。
“这里,好像是....”零看起来似乎有些眉目,但好像不太肯定,还是在不断的向前走着,或许是在仔细观察,得到更多的证据吧。
“砰……砰……砰!”爆炸声,重物的撞击声,兵刃的碰触声,空气的撕裂声,连同着空气和大地的震动一起从前方阵阵袭来。
“在前面!”路明非下意识的出声。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前方那无形的压力了。
零一声不吭地加快了脚步,路明非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速速朝着声音和震动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待到两人到达之时,前方不远处刚好似有一物重重坠地,溅起周遭碎石散落,灰尘飞扬,看不清前方的战局。路明非和零捂鼻静静凝视,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灰尘散开的差不多时,前方重物坠地处,隐约浮现一个锥形大坑,这是由于巨大的动量在一瞬间释放而产生的无以伦比的冲击力产生的。路明非精神紧张,一双手都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紧紧盯着大坑中心的物体,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大坑中心一个黑色物体摇晃了树下,最终还是站了起来,猩红的鲜血滴答答地敲击在地面上,身上的碎石掉了一地。是个人形,还提着一口细长日本刀。
楚子航!
路明非看见那口泛着森冷寒光的杀人凶器时心中便有了底。
等一下....路明非忽然又回想过来,既然楚子航是被扔到地上砸出一个坑的人,那也就是说....
路明非立刻抬眼望去,四散的烟尘露出被隐藏的景象。
这是一个几乎荒凉破败到极致的废墟,也唯有卡塞尔被摧毁后的情况能与此相提,但即使是卡塞尔被摧毁后的景象,与此相比也少了一股历史的冰凉。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无数有棱角没棱角的建筑到处坍到在四周,这些废墟或许是古代专门用来参观的建筑,没有什么类似民宅一样的设施,多的是残缺的柱子或者倒塌的只剩一半的石墙。
乱石堆积的地面好似大地一般,苍苍茫茫,没有边际。这里居然连根草都没有。
“尼伯龙根....”零忽然在身边轻轻出声,言语之中尽是惊异和颤抖。
“你说什么?”路明非收回目光回头问零,他怕自己听错了。
“这里是尼伯龙根。”零目视前方,点着头肯定道。
“尼伯龙根是根据现实的规则制造的空间,我们是从石壁之后过来的,按理说即便我们一直走下坡路,昆仑山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空间,而且这里如此奇异的视听感,已经不能用现实规则解释了。你看,这里有这么多废墟,就是象征着即便那一处如此瑰丽的石壁背后,也有着漫长荒凉破败不堪,一直失败的历史。这,就是现实的延生,尼伯龙根的规则,恐怕,这里就是一个只会有废墟的空间。”零一字一句的解释,没说一个字,她脸上的凝重之色就又多上几分,等到最后,几乎已经是愁眉不展了。
“难怪。”路明非听后难得露出释然的表情,“我说弗罗斯特怎么还没有来,原来是因为他进不来。”
路明非朝身后望去,纵然他们之前是在弗罗斯特之前进来的,但那也只是几秒而已,以弗罗斯特的速度,纵然没有赶上,但也至少能够看见了,况且这里空旷如野,一望无阻。
而凯撒和零,也因为上次跟海洋与水之王战斗时进过那个镜像的尼伯龙根,所以这次能够进来这里。至于校长那老头,都一百三十多岁了,估计人类能到得了的地方都有这家伙的足迹了。
“看前面!”零忽然高声叫道,吓的路明非几乎跳了起来。下意识的遵循零的指示调头朝前看去。
灰尘后面又浮现出三道身影,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出,三个人以一个三角阵的方式对峙着。
随着身影传达给他们的,还有一道冷傲的声音“李元昊,你完成不了你的计划。”
是昂热!
而被称作李元昊的龙王少年,正双腿交叠的轻轻踮脚站在一处斜倾的石柱之上,一头乌黑的长发缠绕着素白的身体,冰冷耀眼的黄金瞳犹如天空的星辰,正居高临下毫无感情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三人。
“哦”仅一瞬间,李元昊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昂热便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向后飞去。上身衬衫,在气劲下炸裂开来,露出了他精壮的肌肉,但肉眼可见胸口一道爪印竟然渗着鲜血,并且周围的肌肉不住地颤抖。
“凡人,阻挠神”说完不理会半废的昂热,又缓慢地走向凯撒他们,他击倒在地上的脚步,就像死神索要灵魂的警钟,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压力。
豆大的汗珠沿着凯撒的鬓角向下流着,言灵联系不了,对面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龙王!现在他唯一能对其造成威胁的就是口袋沙漠之鹰中的贤者之石了。
只有一次机会!
五步……四步……近了
三步——“砰!”
不能有比这更好的拔枪术了,没有生物可以躲过这一枪。可是……
“贤者之石被打进身体确实要完蛋,呵呵……”只见他那已经完全龙化的手,分毫不差的夹着一颗血红色,映着半朽世界树的子弹头。半响,伴随着烈焰,子弹在他的手中消磨殆尽。
寂静半响,冰冷的刀光划破黑暗,一招猛虎搏兔在狄克推多颤抖的刀片下直击李元昊的面门,这一击积蓄了凯撒的所有勇气和力量,就算是成年的犀牛也可以砍翻。
可是,被挡住了。
肉眼可见,仅在他的龙爪上留下了一道白痕,可是凯撒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或是不解,甚至嘴唇勾起了一抹笑意...
“轰!”随着一声巨响,凯撒在烈焰中被炸得向后飞去,手上还紧握着一节没有刃的刀柄。
狄克推多的刀刃中还藏着一颗贤者之石!
视线上移,李元昊的半只臂膀已不翼而飞,暗黑的龙血溅在颤抖的眼角。
“你……很好!好……吼...!”伴随着一声龙吼,肉眼可见一道气波以李元昊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帕西首当其冲,连刀都来不及拔便吐出一口鲜血,掀翻在地。昂热抽出他说折刀猛地向前劈出,尖锐的响声像是折刀的悲鸣,剧烈震颤破坏了他的虎口,可总算是抗住了这一波风浪。而躺在地上的凯撒就是被直接掀飞撞到了墙上,尘埃漫起,不知生死。
高台上的路明非阵阵失神,或许是他的呼吸声太强烈,引得李元昊的眼神向他们这边瞟过来,那是怎样的瞳孔啊,如同流淌的岩浆,又蕴含着王座的尊严,仅一眼路明非便如坠冰窖,浑身不能动弹。
“哥哥”
“哥哥,害怕了吗”
路鸣泽!路明非骤然清醒,没错,是路鸣泽的声音。这个魔鬼总是在这种都快要死人的紧要关头才出现。
不过很奇怪。路明非张目四望,时间没有停止,整个冰冷阴晦的空间中也还是只有他们几个人存在。一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路鸣泽,这次居然没有现身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
“叮铃铃....”
明明是在尼伯龙根中,路明非的手机却居然响了起来。被突然出现的铃声吓的差点腿一软就跪下的路明非,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掏出了他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空号码。
路明非略有所感的抬头看了一下,一直在他身旁寸步不离保护他的零,此时也被路明非手机的铃声吸引了过来。兴许是因为好奇或者疑惑,零看路明非手机的眼光颇有些奇特和怪异。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要交换了吗?哥哥。”
没有多余的寒暄,路鸣泽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安心又讨厌。犹如针砭时弊的话题,直刺路明非的要害。
“.....”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中他是希望楚子航和昂热这个时候能够站起来的,然后BGM一响,大家外挂一开,轻轻松松高高兴兴屠完龙,好好回家搓一顿才是HappyEnd,这样他也不用付出自己最后的1/4生命了,多好的。
“别太犹豫哦,哥哥,我有的是时间,可你面前那几个家伙就没多少血能放了。”路鸣泽的话又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插进来。
这个小魔鬼总是那么无所不知,即使不在这里,也依然稳稳的掌控着面前的局势。然后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变成路明非和他交易的筹码。路明非不想跟他做交换,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拯救了世界又如何,按完确定键哥就嗝屁了,连《海贼王》的结局都没看成,谁信有人会在许多年以后还记得把它的结局烧给我啊。
可不交换....好像不行啊...
路明非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局面,昂热还颤巍巍的站着和李元昊对峙,凯撒和帕西都已经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了,楚子航这个人龙怪兽要稍微好点,扶着刀跪倒在地上,虽然没有躺下去。不过看他血液流淌,低头不动的情况,应该也没办法继续打下去了。
反观李元昊,除了断了一只手,身上脏了一点外,依然如最初时一般,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一副仙风道骨温文如玉的模样。而且那只手貌似还在一直生长...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赌博。我们这些随便拼凑起来的闲家是赢不了在自己主场背景深厚的庄家的。
除非,有坐在命运之秤上裁判的帮忙,才能每一把牌,都会有ShowHand的底气。
路鸣泽就是那个一腿吊在天秤上,面露嬉笑的裁判,除了路明非,没有人能使唤动他。只要他一声令下,无论对方出的是对子还是顺子,都会在我们逢开必有的同花顺下俯首称臣。对于整个人类而言,我们需要的,仅仅是奉献上,一个不起眼的人的.......1/4生命。
这么想来好像也挺划得来的。路明非有些阿Q的计算着,拿自己1/4的生命就可以救下校长他们四个人,顺带还能拯救整个世界,虽然那是自己最后的小命了,但死之后能拉一个地球史上都赫赫有名的龙王垫背也算不错。
更何况说不定大家还会在自己死后给自己修个石碑,写篇悼文,让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名字也能在人类的丹青史书上留下光荣的一笔。这么一算,路明非觉得自己并不亏。
可要是死后没人记得自己呢?本来已经准备同意的路明非忽然想到。
人怕死么?
路明非曾近看过一本哲学书里这么写道。“死本身并不可怕,死只是人类存在中必经的一环,有生必有死,不会死的人不能算活着。人,并不怕死,人怕的只是对于死后未知的恐惧,那是本能的担忧。人还担心自己生前一切,那是理性的放不开。人怕的其实不是死,是自己不放下的心。”
路明非他看的开么?应该是看不开的吧,他自己这么认为着。他没有什么慧能弘一的心胸眼光,不觉得牺牲自己拯救世界是该多么义不容辞光荣无比的任务。他只想好好活着,在活着的时候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里,在死了的时候,好好的活在大家的记忆里。
如果自己死后大家都不会记得自己了,那么这个世界,又有谁能证明自己来过呢。那么,自己又是否真的算得上活过一次?
明明都这个时候了,路明非居然还在钻这种牛角尖。其实他也明白,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闹情绪是多么的愚蠢和让人抓狂。可他就是放不下,他其实没有多少东西是放不下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多少东西,所以他想紧紧抓住自己仅有的这些。
就像校长说的,这是唯一能证明他们自己的东西了,谁敢动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他就和谁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