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礼崩乐坏无义人
做事讲究一个有礼有节。
李穹毫无征兆的断了两位皇上的供给,给的理由是他要改善民生,还要与天竺的英人开战,实在是入不敷出。
也正在两位皇上大为光火之际,皇后上书,立幼皇为楚王,她自己则为楚国夫人,要了原七王的领地和渝州城。
两边均遣使来问,李穹在邕州见了他们。
见不也白见,直接带着他们去看了镇南关到邕州的铁轨和官道,十几万人在挥汗如雨的大干特干,让两边的使者都大敢惊异。
“这么大的工程,雨农你怎么不上报一声便干了起来呢?还有你们这些个地方大吏们,怎么不见给朝廷上报?”
李穹面带讥讽:“老钱你别冤枉人,也别乱发脾气。我问伱,我报给谁?谁又能帮我?”
又是钱尚书来了,那面来的也还是许侍郎。
“总要给朝廷说一声的吗。”许侍郎也是不无埋怨,猛地一下断了供给,谁也吃不消,尤其是万宁皇那里,山东、河南的匪患还等着清剿,没钱没粮没枪炮,怎么剿?
正元帝那里其实也不好受,甘肃在逃到河套的葛二蛋的搅和下,也闹了起来,他也要忙着剿匪和正朔,实在不敢断了补给。
要说这也是农业社会的一大弊端,一旦开战就要征兵,征兵就没了农人种地,去岁到今冬,双方都大肆的征兵,整个淮河秦岭以北,地荒人稀,全靠着两湖两江和兰芳的输血吊着这口气。
正元帝手里握着湖南湖北川蜀,万宁皇握着江苏浙江安徽,正好能平分秋色,所以李穹这里成了最主要的一个砝码,他倒向哪边,哪边便能占优。
广西督抚卢岳卢竹山一改昔日的小心,背着手在一旁不阴不阳的开了口。
“本官自万宁朝就在广西为官,转眼三十年,虽说是就任了广西的督抚,可这三十年来,广西未有寸进,本官逼不得已求了李亲王,请他救一救广西的百姓。”
云南督抚也跟了上来:“不错,本官也是此意,云南、广西两省的百姓实在是太苦了,我等上书朝廷报知此事也不下十来年了,朝廷呢?从来未有过明确答复不说,还经常的申饬我等。试问,那时怎不见朝廷来问?”
许侍郎面色一沉:“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北方有匪需清剿,无有粮饷怎地可行。你们两地暂且停工,先等剿灭了匪患再开工也不迟。”
两位督抚怒目而视,凭甚要牺牲我等子民去助你们?
老钱则与李穹私语:“这一冬不好过,长安那里又涌进了不少的流民,市面上的米粮快尽了,雨农不可不管。”
“老钱,你别老薅我的羊毛。皇后那里有粮,她拿走了七王的产业,你找她要去,她孤儿寡母的能用多少。”
“什么话!”钱尚书被他给气的偷笑:“人还在呢,哪就孤儿寡母了。你给我透个实话,是不是皇后的授意,让你断了供给?”
“你们是这么想的?”
压低了声音的钱尚书背着身说道:“废话尔,冷不丁上来一个皇贵妃,还没经皇后的同意,是个人都会不满。楚国夫人这个封号...啧啧啧,这是不想要为后了呀。”
“不,都是我想的主意。我确实开销大,这是你们看见的云南广西,还有你们没看见的广东福建呢,更不要说远在天竺作战的兰芳精锐。老钱,我这儿可也打着仗呢!”
钱尚书明显不信,揣着手斜眼看他:“你懂后宫的门道?这是逼着皇上废后,否则后位将空悬,反逼着皇上的后宫不得安宁。”
李穹是真不懂,他以为合离就是一拍两散,哪里知道这时代的合离是谁先提谁理亏,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
比如说七出。
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
可这七出,皇后是一个没犯,按律无七出而义绝者,杖一百,徒一年半。
没错了,夫妻之间也是要讲忠义的,没了忠义,古代的社死大于李穹所知的社死,道德有亏堪比抄家一般的难受。
皇上不能无故的废后,而皇后呢自请去位转成国夫人,那么国将无皇后也。
没了皇后位,皇贵妃不能更能一步,皇贵妃以下也没了上升的空间,这谁干,流血流汗的伺候皇帝一个人,求得什么?
李穹听完钱尚书的一通分析,暗暗的给皇后挑了个大拇哥,高,你是真高!
以退为进,远在兰芳都能搅合进长安城皇上的被窝里,要么怎么说妻贤无横祸,惹恼了女人,皇上也得吃瘪,这个祸事可不小呢。
岂止是吃瘪,皇后一脑门心思给正元帝换个帽子戴,也就是李穹现在还未察觉罢了。
“要粮我是真没有多余的,您也瞧见了,这有有十几万,广东福建还有小十万,皇后又要开通到渝州的水道,渝州都通了,也不差蓉城了不是,又是几万人。这二十万来万张嘴,还有他们背后的家人就是三倍也不止,都等着我喂饱肚子呢。”
李穹大吐苦水:“你们两家还都欠账不还,我要不起账怎么办?不要了行不行,我留着自己吃行不行?”
钱尚书到底是了解李穹的,冲他一躬倒地:“多谢亲王指点迷津,本官去也!”
未听见全貌的许侍郎的急了眼:“亲王这是何意?人不可无信,说好了两不相帮,怎地帮他不帮我?”
看着挥着长袖的钱侍郎快步的离开,李穹骂了声老狐狸,临走还挖坑让许侍郎往里跳。
“他去求皇后去了。我也跟你这么说,许大人,皇后那里有粮,你要拉的下来脸,你也去。”
许侍郎半信半疑,却真没脸去见皇后。
怎么说也是老公公逼走了儿媳妇,没饭吃了还想着要饭,他许云峰虽然是万宁皇的臣子,但脸面是他自己的,轻易丢不得。
李穹半转过去身,似是被风呛了一口,捂着嘴咳嗽。
云南督抚董霈自然知晓了意思,一拉许侍郎的衣袖:“还山兄,小弟倒有一个主意,就是不知,兄能不能做了朝廷的主?”
兵部侍郎许还山冷笑起来:“讨价还价?你且先说,我看着落地还钱。”
董督抚脸不红心不跳,指指那些干活的人群说道:“人手还是不够。若是能再多些人手的话,也可早日完工。这么就省下来粮食给朝廷了吗?”
“哦?还想要人?你要多少?”
“嗯...也不多,山东流民吧。”
卢督抚插了一句:“还有我广西也可凑凑,我就勉为其难的要河南流民吧。”
许侍郎许还山冷哼一声:“好呀!想要流民不是,你们自己去找,能找来多少算多少,本侍郎绝不阻拦。但有一样,按人头口粮给我算粮食,你俩有种搬空了山东河南,我替皇上谢谢你们二位呢!”
“好!”两位督抚伸出手掌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击掌为誓!”
“画押我都不怕汝等!”
李穹终于不咳嗽了:“画押?咦?这不是皇后身边的内侍么?你怎地来了?来的正好,带着纸笔了吗?唉呀,你还带着御宝呢。”
许还山冷笑面对李穹:“好一个亲王呀,给本官备好了圈套等着我钻。某不妨明言,山东河南两省糜烂至极,流民?全是教匪!我看亲王这算盘是要落空。来来来,签字画押!”
李穹笑而不语,看着他们纷纷画押后,请出来皇后的御宝盖了戳,然后冲许还山拱拱手:“北海大捷,抢了不少粮食,已经运到了乐浪,我先预定十万人的,劳烦您跑一趟去拿回去吧。”
“北海大捷?”许还山一愣:“你把那里打回来了?”
“是卫家的功绩,给个北庭都护不为过吧。”
许还山整整衣襟,冲李穹躬身一拜:“论迹不论心,亲王堪称我大明的鼎柱,只是可惜时局至此,许某有心无力,只能略表某的一片倾心。”
李穹认真的走过去双手托起了许还山:“许侍郎,天下不止皇位那点子事,可做的还多着呢。留一份元气给百姓,功在当代,善莫大焉。”
许侍郎长叹一声,捧着誉写好一份文书,转身离去。
李穹无奈的摇摇头,各有各的苦衷和心志,强求不得。
董、卢两位看着留下来的押书原件嗬嗬大笑,什么教民,什么乱匪,都是一群干活的好手。
“招工计划启动!”李穹也不在掖着藏着了,兰芳精锐有一半在陈也俊手里不假,还一半正满世界的打劫呢,是该召他们回来干点正事了。
眼看就要临近春节正旦,山东外海忽然来了几十艘的大小战舰,先在胶州登陆,也不知谁给备足了马匹,这伙子海上的蛟龙,变成了陆地的猛虎,先把山东沿海各州府梳洗了一个遍,凡是被白莲占据的城池,都是炸毁了城墙就撤兵,敢追就剿灭。
一时间齐鲁大地人人自危,各城告急,多厚多高的城墙,也挡不住火炮的猛轰,只有少量火器的教徒,根本冲不过去那片拦截的火网。
徒留下许多的残尸后,无功而返。
这可麻烦了,来的这伙凶人,根本不以占据城池为目的,渐渐的他们才发觉了不妥,整个山东不知不觉的被他们截成了三段,大片平原粮田的鲁西南和鲁西北,被重兵围困;而胶东丘陵却只卡住了要道,任由教民流窜;半岛沿海则已经开始了正常商贸,再无教民生存地。
经过种种牺牲,教首们终于得知,这是来自兰芳的兵卒,他们的打法和战法,与朝廷官兵是大相径庭,简而言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守要点不守全域,分而击之,火力为王。
不得不说战术之道,是让李穹给玩明白了,以前那些模糊不解的地方,都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让他融会贯通。
深刻理解了为什么一代人喊出来伟人思想战无不胜,近乎于道的韬略战法,还简单易懂,那些藏在武将世家中的练兵布阵韬略,猛然间又落了一层灰,只是看谁家的子孙醒悟的早吧。
如远在热河的贾宝玉,终于醒了过来,他朦胧间看到一个自己一直想象中的世界,一个不在人云亦云的世界,一个不在唯上唯亲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在兰芳,就在刚被兰芳突袭过后的山东。
孔家,这个千年的世家,这个可以历经万代皇权而不倒的衍圣公爵家,被教匪一把火给烧成了白地,死伤惨重。
幸得此代衍圣公孔继宗率领着亲族远赴乐浪,这才躲过了一劫。
这位须发老人悲愤之余,喊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话,又喊了一句中原之大却礼崩乐坏后,被薛蟠孝敬祖宗一样送去了夷州。
这对杂书读的很多的贾宝玉来说,是个喜闻乐见,深叹终不是我一个人认为礼崩乐坏了,吾道不孤也。
一个中原士族奉之为圣地的山东曲阜,被一场“天降神火”给烧的一干二净,这不是礼崩乐坏是什么?
而且烧夫子老家的不是别人,是弥勒和无生老母,天下的释迦子弟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做狮子吼,那是魔,不是佛,与我等无关。
然后派出高僧大德出海去夷州,要传正道善因,其实是给孔家赔个不是,毕竟打的是他们的名头,敢装着看不见,你以为士子不会烧庙还是不会骂佛?
一时间山东兵荒马乱,夷州百家争渡,落下神坛的儒家都避难去了夷州,百家人正好去慰问一番,不如就在夷州来一场争鸣吧。
贾宝玉也动了这番心思,他想去夷州。
把这番心思告诉了父亲贾政,贾政皱着个眉有些不解:“孔家只是一时遭难而已,何以见得百家就能兴起?”
“老爷,这是有因果的。便如咱们家一样,有了王爷的兴起,必有咱家的败落,而咱家审时度势站在了王爷一边,又能败而不亡,缓缓起势。”
贾政想了一想:“你倒是真有了长进,这么说,老爷我也该早做些绸缪了。”
轮到宝玉不解了:“老爷您要作何绸缪?”
“嗐!你这痴儿怎地又糊涂了!方才不是还说缓缓起势吗,我打算在热河重开一个贾家书院,兴百家如何?”
宝玉腹诽,爹您这是投机,根本就是邀名,哪里是什么真兴百家呀。
但又不敢明言,只诺诺称是。
贾政自得了一阵,看了看宝玉:“临近正旦日了,你代老父回京给你祖母请个安去吧。”
宝玉大喜,重重叩谢了父亲后,回了自己院中准备行囊。
贾政却命人叫来贾环:“你去长安一趟,一来是给正元帝贺贺新春,也见见娘娘;而来么,将这封书信交给长安节度使云光。”
贾环苦笑:“老爷,我与娘娘素未谋面,她怎么会识得我?”
贾政一瞪眼:“你带着一批粮草去,那皇上都得见见你!不可丢了我贾家的风仪,去吧!”
贾环无奈而出,走到了无人处,呸了一声,狗屁的风仪,还不是两头下注,真以为那位皇贵妃能做皇后了吧,也不想想,吃了多少次的亏了,还不改这臭毛病,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