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宫门一入深似海

第78章 宫门一入深似海

次日清晨,抱琴急急忙穿戴整齐赶往前院,到时贾琼已经穿戴整齐将要出门上朝了。

雪雁含酸过来说话:“总得坐顶轿子吧,得有个样儿。”

贾琼打个哈哈:“有轿子,都有。”

抱琴虽羞,但有理,不过是被檀郎羞了一回,又未真个成了事,你个小妮子酸什么。

“爷早些回来用饭,有老鸭汤给您留着。”

贾琼一走,抱琴冷哼了一声:“一早伺候的不错啊,爷的火气都给消了,别累着嘴喽。”

雪雁脸一红,暗骂贾琼,偏你的怪样多,给顶轿子晚上进门,要什么奴家也给,何必累他处。

贾琼家的家规,妾不许偷,小轿子抬进来,拜堂拜大妇方许成事,否则论淫奔。

雪雁与抱琴自然欢喜这个规矩,有轿子坐谁不愿意坐,只是情到浓时略有些不禁。

宝钗略懂些,也只是嘱咐她们,莫让别人看了笑话去,点到为止吧。

雪雁噘噘嘴:“你家可好了,姐姐的爹娘今儿就入府来做管家了吧。”

抱琴赶紧抱住雪雁:“不过是爷的疼惜,也是不让我生二心,比不得妹妹是他的心腹。”

抱琴爹娘是荣府里管粮库的单大良两口子,昨儿黛玉在贾母处求了来,也是贾琼之意,一家子就要齐齐整整在一处,看伱还怎么叛我。

新府一直没个总管家,大门外是金荣做长随,二门是将要嫁人的司棋,内院主人是黛玉,厨房归了柳嫂子,恰恰缺个居中的人。

单大良和单大娘正好填了这个空,一里一外给看着,也能让黛玉松口气。

正好今日要开诗社,单大良两口来了就得干活,要不且得乱呢。

下了早朝的贾琼去礼部点卯,进去晃了一下,便被钱侍郎挥袖撵出去公干,都知道他要跑七县的县试,纷纷打趣道能者多劳。

他们哪知堂倌已经答应了安顿举子们的事,贾琼得赶紧落实了住处和钱粮。

嘻嘻一笑,坐轿子回府吃早饭,也趁机见了单大良。

都是邻里邻居的,单大良再诧异贾琼的变化大,也先规矩见礼。

“单大叔您就别与我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虚这个礼作甚。”拦下他的见礼,请单大良坐下说话。

“我这府里是外人来的多,所以厨房里面忙活,后院门禁也得看好了。除此便是以林家小姐为主,您中间给权衡着来,大叔,咱们两家老邻居了,可得帮我弄好了门户。”

单大良明白了该去找哪位主母回话,又该给另一位主母怎么说。

这都是经验,他要是弄不好,薛、林之间便要生隔阂,可不是小事。

也知道自己闺女将是六爷的妾室,兼之十几年的相处,便一口应承下来。

“六爷且放心,您这府里是两头大,我在底下绝对给端平了,不会如那边一样的乱。”

便如辱英一般,辱荣也是一种拉进感情的好办法。

荣国府两房一头沉的蠢事,谁还不能说几句了,一老一少哈哈大笑,极为痛快。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贾琼留下他们忙活,打马去了茶庄。

周全与裘世安都在这里单等他的消息。

进了雅间,有好茶奉上,三个人坐在一处商议找人的事。

“我也不知你们能调多少人手,京城寺观可是不少,一家家探访过去,宁可慢点,也不要急。”

周全看了一眼裘世安,先说了话:“我去找僧录司,世安兄去道录司,揽了他们年底发香火的差,一家家的发过去,但有端倪先不动,容贾大人图之。”

分了一半的功绩给裘世安,裘世安得领情,抱抱拳:“敢不从命。另外敢叫周兄得知,贵家里有大宗银钱往来,似与今日户部短银子有关。”

“哦?”贾琼和周全都诧异。

只不过一个是真不知道,一个是真知道。

“这事儿盯住一个人,金陵来的,叫王仁,王家的长子。”

“六哥又知道了?”周全更诧异了。

贾琼嘿嘿发笑:“我给挖了个坑,等着坑深了在埋。既然已经有了动静,你们跟上这事吧。”

把里面的关窍一说,周、裘二人相对苦笑,这坑现在就够埋的,绝对坑死一票人,因为连吏部周家都装进来了,难说背后有没有周贵妃的事。

“急什么!”贾琼不以为然:“你们以为这是坏事?恰恰相反,捅破了这个疖子,我正好面君求来这事的收尾,咱们紫微阁呀,该有个能生钱的买卖了,卖茶值几个子?”

此言不虚,倒推一遍此事不难发现,借贷也好,代发也罢,都是一个事,曰之信用。

天底下除了户部外,也就皇上有这个信用能发行天下借贷天下,烂摊子揽回来,要么户部、要么内库,要么两家合一,银行这事早点催生出来没害处,省的被什么晋商、浙商又抢了先。

民营可以补充,但不能为主体,贻害无穷,会动摇国本。

可以有胡雪岩和乔致庸,但朝廷还是得自身硬才行。

贾琼不想做乱世人,推一把向前能快一点便行,所谓历史会做出它的选择,便是贾琼对自己的交代。

交代好这些事后,贾琼才骑马下县,总得有个样子照个面,摸鱼也得摸的巧。

公事公办你好我好,拿了些土产叫入乡随俗,趁着天还没黑,便回了京。

才是第一家,休息个三五日,看看各家房子修缮的进度,又去了下一个县。

眼看便要到了年根儿,有路远或家贫的举子们,已经陆续赶到了京城。

顺天府如往年一样,在各城门口等着接人,而礼部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后头,安排一个他们给接走,安排一双他们接一双。

很快顺天府察觉出来不对,怎么客栈里不见人多,反而没人了呢?

几家客栈掌柜的哭诉,礼部拿着花名册来见人,没说几句话,举子们就夹着铺盖跟他们走了。

“欺人太甚!”顺天府尹恼了:“派人去找,看看那些举子们都去了哪?”

一群大人们等着做业师呢,没学生,怎么做?

好查,一查就查到了,可怎么要回来是了个难题。

总不能抢吧,一动手,这事便变了味儿,有理也成了没理。

“本府参他!”

隔日的早朝,贾琼照例在人后打量面前这根柱子的雕工时,猛地一个激灵,看向站出班的顺天府尹。

“臣,顺天府尹,有本参礼部!礼部圈禁举子,邀买人心,若不禁止,我朝抡才大典,将要变成他们谋私卖官之事也。”

满堂轰动,这可是过年前最后的一场官司了吧,此热闹不可不看也。

正元帝心知肚明,含笑看向礼部尚书。

尚书大人不急不躁:“你这个府尹也是我礼部检拔的,那时你怎么不说你的官是我礼部卖给你的?简直笑话,会试举子不是我礼部经办,难道是你顺天府?你给改了朝政不成?”

贾琼暗暗叫了一声好,大佬便是大佬,怼死你,满朝的文官哪个不是礼部检拔的,我礼部才是名正言顺,你顺天府当好你的小妾。

吏部周侍郎插了一句:“顺天府多事了,礼部选材,吏部荷任,天经地义。不过,圈养举子是个什么事?”

顺天府尹言道:“历来举子自居京城,或客栈、或民居,从无遗漏。礼部却画地为牢,将先行来的举子们圈在一起分散各处,这不是圈养又是什么?其心何在?”

吏部尚书疑惑问礼部阁老:“真有此事?”

阁老一笑:“此事啊,略有听闻。但以为是件好事。圣上,容臣点一个人出来,让他给圣上并诸臣工说说吧,老臣年迈气短,说不得。”

正元帝眼神就飘向了贾琼,心中好笑,你这三把火第一把就烧顺天府,不愧是放火的行家。

“准。是哪位爱卿与朕分说。”

礼部尚书半转身:“贾给事,你与圣上和臣工们说说吧。”

贾琼躬身称是。

赵侍郎诧异看了过去,贾琼撩着前襟四平八稳绕出人群当中而立。

“禀圣上,臣贾琼有本,参顺天府不务本职,胡乱插手他部政事,此风不可长。”

顺天府尹愣怔了一下:“你反参本府?”

贾琼轻啊了一声:“下官是给事中啊,风言奏事也是皇权特许的。”

场面热闹了,被参反参是朝斗惯用手段,谁也没想到贾琼这个新嫩也会使了出来,纷纷议论这是有备而来,礼部下的一手好棋。

兵部尚书询问贾化:“雨村,他可曾来过我兵部点卯?我怎地没甚印象?”

贾雨村低声说话:“此子还未来过我兵部呢。”

“这是为何?”

贾雨村拿笏板指指自己:“原因是在雨村的身上,我与他是连宗,还是他夫人之一的座师。”

兵部尚书哦了一声,明白这是在避嫌,咂咂嘴似在可惜。

场中,贾琼已经将三科九年的会试留底呈了上去,并给诸人解释说道:“我礼部奉圣旨伦才会试,发觉了一件事。每科早来的举子,大都是家境贫寒者,有人甚至是路上走了大半年,才走到的京城,只因为付不起车马之资而已,其中心酸可知。

然而,好容易到了京城,猛然发觉京城米贵,所余盘缠不足以支撑到来年的春闱。

礼部诸位闻之不忍,臣新晋给事,自然要去体察这等的民情,奉了阁老与属官之命,悄悄探查他们将以何为生。

不料,竟然发现了一桩荒唐事!竟然有人在广收举子,以供给住行之事,引举子纷纷投靠拜业师!

琼愤而深思,不得妙计时,阁老一句自食其力点醒了小臣。

又与举子们秉烛夜谈,后又奔走四方,终于在京城内联系各家学堂,聘举子们为各家学堂之教喻,教授子弟课业之同时,也能安心住下等候备考。

其中有皇商家,深明大义,捐出米粮供给各家学堂,不让我朝未来之栋梁受饥寒之厄。

故此,臣参顺天府,胡乱插手举子事,不为解饥寒,只为做业师。到底是谁的心术不正,是谁在给抡才大典乃至京师抹黑!”

赵侍郎眼前一亮,兵部尚书更呼可惜,帝与夏守忠相视一笑,都看向忠顺亲王。

忠顺不能下场,转身瞪了一眼顺天府尹,没事瞎参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有趣怎地?

北静王轻笑起来:“贾给事初来,难免有些许的误会。此法甚妙,小王也出些米粮吧。”

贾琼一拜:“多谢北静王美意,但不能收。自食其力便可,他们教书育人,自有束修,再多,失了天降大任之感。”

正元帝含笑解了此事:“给事郎,快到年根了,你也容朕歇息几日可好?此事就着礼部去办吧,顺天府不可再生枝节以免误会。无事便退朝吧,给事中留下殿后说话。”

群臣见活了稀泥,虽不过瘾,但也晓得顺天府是吃了亏的,够几天的谈资了,再多反而不美。

至于给事郎,有趣有趣,用在自己门下时,大可照章办理。

无形中,贾琼这块饽饽又香了几分。

殿后,帝好好打量了一番贾琼,禁不住笑问:“贾琼,你我君臣第一次凑对,朕问你,真觉得他们藏在了京师的寺观中?”

顺天府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他们臣子之间斗去吧,帝根本不予放在心上,忠顺亲王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甄家的案子还得他亲赴金陵查办呢。

贾琼不敢隐瞒,便将自己所查所思一一道来:“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这是臣身为紫微阁人必要有的处事之略。”

“嗯。”圣上点了点头:“有才干,也有忠心,朕没有选错人。明年春闱,你给朕寻些西北的举子,朕有用。”

这是不愿等下去之意,西宁王与东平王并王子腾在西北待的太久了,这里面要是没事,谁也不信,只不过是藏在水面下的暗流还未掀起波涛。

蒙、疆、陕、甘四省之地,占据了大半国土,一旦有事,便是天崩地裂。

正元帝捏了捏眼眶,深感疲惫:“若你能在京城引出他来就好了,可惜,朕得到的消息,那人已经在西北现身了。京城里的,只是他的一双血脉。这是在与朕玩灯下黑呀。贾琼,给朕把他找出来,朕准你昔日锦衣之权。”

贾琼不敢受,锦衣卫已经随着崇祯帝而作古了,一旦复起,朝中群臣必群起而攻,这可是个烧身的炉膛。

“臣尽心尽力做事便可,锦衣之事,愧不敢受。有密谍司鼎力相助,找出一个纨绔来,并不难。”

夏守忠心中略松,躬着身子替贾琼求情:“老奴尽心帮他。”

正元帝让他俩去自行商议,坐上龙撵回宫。

贾琼与夏守忠相视一眼,都长出一口气,面君应对果然非比寻常,他一句锦衣卫说出来,你敢犹豫一下,就会种下恶因。

“幸好你小子反应快。”

“那都统您想不想复东厂、西厂?”

夏守忠连连摇头:“连那九千岁都活不过两代帝王,我还不想那么的早死呢。我的人手已经铺下去找人了,你那里准备的什么让他上钩?”

“额~~~美色也。”

夏守忠嗤之以鼻:“所以说,女人啊,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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