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此起彼伏

第203章 此起彼伏

正元十二年,兰芳推行新历,不以帝号论年,衍圣公对天下的解释是,帝王之始应自始皇帝算起,华夏文明一以贯之,历朝历代帝王年号纪年应循始皇帝的遗脉。

前推公元到始皇帝称帝时论元年,算到今朝是一千九百九十二年。

始皇帝之前称公元前,倒推春秋战国二百九十五年,夏商周一千八百年,尧舜禹三贤五百七十年,共计是四千六百五十七年。

这是有据可查的四千六百五十七年,李穹提笔写了中华五千年挂在了夷州夫子堂,并将草山更名仲尼山。

李穹这么做自然是想要抢占历史纪年,凭什么以耶稣诞辰为元年,那是我们汉平帝时期,年头差的也太多了些。

但不以夫子论年,而尊始皇帝,是给两位皇上提个醒,别以为你们朱家是独一无二,将近两千年有皇帝之称来说,明朝不过才堪堪三百年,差不多得了。

孔、孟、王、萧山东四家在夷州仲尼山夫子堂,邀请天下群贤必至,共同撰写中华新历,将帝王得失朝代大事汇编一体。

书名为中华五千年。

还得分上下五千年,自三皇五帝起,一直写到今朝,这是自永历大典后,又一次的文华盛事。

修史,修中华史!

自夫子编纂《春秋》以来,着史便成了文人间最高的一种荣誉。

何人能着史,从来帝王家。

后朝给前朝修史,已经成了一种定论。

李穹以亲王之身,一国之地,再次提出修史,便是给了天下一个信号,兰芳欲将执正朔。

山东四望族挑头,给陇西八家、江南十六家、汉中五家、闽越三家都发出去了“英雄帖”,直言不讳谈出一个话题,到底什么才是君臣!

皇权乃是起于嬴政,在嬴政之前,只有人王天子,而没有皇权。

夫子论的臣事君以忠,应该是上下有别而非事皇权以忠。

代表江南十六家的姑苏林黛玉,则写下了公德与私德之论,臣尽忠是对事忠、对民忠、对国天下忠,此乃公德大忠;

对君忠、对友忠、对家人忠为私德,为小忠。

贾宝玉更是脱缰而出,洋洋洒洒论述了一番论语六经,问天下人,哪句写了君为皇?长者可为君、达者可为君、天下有公德者皆是君。

他是说的痛快了,天下非议四起,被邀请的海内大儒名门望族等,纷纷传书天下,要去夷州仲尼山论个明白。

李穹专门请了贾宝玉饮酒,这还是这么多年来,李穹头一次请宝玉,也未多邀旁人,就把曾在大观园中住过的女儿们给聚到了一起,连王熙凤也在内,花团锦簇的给宝玉鼓劲。

论战还未开始,李穹不能轻易下场,给他代言的自然是黛玉等人,而宝玉的价值就是一颗炸雷。

“言者无罪闻者诫,放开了说,放开了骂,但给我扣住一个主题。”

“还要有主题?”宝玉一面是受宠若惊,一面又忧心忡忡,生怕李穹给他出个命题的文章。

“君臣礼乃规矩也,不能乱了一些规矩。”

宝玉点点头,无规矩不成方圆,夫子原意也是见诸国纷争百姓流离,才发出了政见,这一点与今日有些近似。

“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李穹又说出了这八个字。

匆匆赶回来的宝钗甚是诧异,悄悄问黛玉:“何时他又肯读书了?”

黛玉也悄悄作答:“只捡着对他有利的读,我也不知他一肚子的离经叛道究竟师从何处,难道真是看书自己悟的?”

这句话的意思浅显直白,换个表述,坚持真理,勇于与上司的错误行为做斗争。

李穹也很想知道,这群原本该剃头留辫子的古人,究竟还会不会喊水太凉。

换做是他,从来没有过坚持己见,谁给我开工钱,我听谁的,老板们怎么能错,九九六都能是福报,知足去吧,除非他欠了薪水不给。

所以他要宝玉试着摧毁今朝人的道德观,凭什么我的觉悟还不如你们,这不对,我的观念才代表着未来。

虽然未来不一定是对的,但这事儿,总要说出来试探一二,人是复杂而有多面性的,有了岳飞必有秦桧,如果论忠君而言,这俩谁是忠来谁是奸?

以此可见,忠君不一定对!

他这洋洋洒洒的拿岳鹏举举例,一桌子人听得愁眉不展,尤其是妙玉,她一心想要李穹登基呢,怎么这夫君就视皇位如深渊呢。

怎么敢面南背北的登基,李穹自诩自己还不如徽宗那两把刷子呢,让他造反打江山他绝不犹豫,让他坐江山?那还不如继续造反呢,他真是不会。

悄悄叹口气,心灰意懒的妙玉找宝钗喝酒:“就这样吧,你我再怎么辛苦,碰着这么个不肯求天下的主儿,还不是白费。”

宝钗干了这杯酒,她也觉得李穹有些不求上进,但她不说,因为李穹给她描绘的另一个帝国样子,让她无比的心动,那便是商业帝国。

“商业做一县、一乡,不过是个土财主;只要没了皇上这个最大的绊脚石,伱能做一国、数国乃至全天下的大商主,那才是我曾经的梦想。”

这句话是李穹在月夜搂着她赤诚相待时说过的话,宝钗一直记在了心里。

后面还一句,她更是深深的藏在心底:“若能使商业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时皇上是谁都要由你说了算,这种事情,相信我,它是真的会发生。”

真的能有这等荒诞的事么?皇帝可是维系天下一人也,岂能由一介商贾估价?

阶级固化了千年之久,人早就自我找好了定位,上升的路不是没有,但就科举一途,所以不是读书人的想要读书,读了书后就要科举,一旦中了进士便改了一家的命数,天下有大把的这等人在,他们才皇家能继续治理天下的依仗啊我的六哥哥,最不希望天下无皇的是他们,是他们这些想要读书、正在读书、还未中了科举的人们。

薛宝钗在心底暗暗的替李穹担着心,至于贾宝玉会不会身败名裂,她连脑子都没过,与自己何关。

一人一个想法,一人一个念头,坐在这桌上的女人们,都在替李穹担着各种的心。

可李穹并以为意,是有些难,也确实触动了一批人的利益,科举无用后,他很可能要成为众矢之的,贾宝玉只是个吸引火力的点,最终还要落在他的头上。

但他不怕。

只要不要赶鸭子上架,给他来个黄袍加身,他无所畏惧。

对抗一个阶级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阶级去对抗。

而他已经找好了另一个阶级去对冲,那就是失了土地的农人。

历来改朝换代者乃至造反者,都要有个政见说给天下听,什么均田不纳粮等等,不一而足,结果不过又是一个骗局。

李穹不搞什么均田,不纳粮可以,但你得纳税,否则一国基础不牢。

他怀里藏着一份新的分户籍书,那是他的废奴书,天下不可再有奴。

眼界这事儿,还真不是别人能比得过他的,此刻的大洋彼岸,英法正在争锋,不久的将来,便会有一份废除黑奴制的宣言出世,虽然没什么鸟用,但毕竟被吹捧了百年,李穹继抢先了公元制后,也要抢这份宣言。

可以雇仆人,这也是份工作,但不再是什么家生子一类的世代奴仆,先从山东开始,四省跟进,断了一群人的根。

这等事,贾宝玉做不得,万宁皇与正元皇也做不得,只有他李穹能做的。

夜宴过后,贾宝玉做了个迎客使,见天的迎接慕名而来的中原客,谈天说地纵论古今,可是让他意气风发起来。

而李穹则对外宣称闭门谢客,实则已经离了夷州,到了升龙府,随他一起来的则是贾琏夫妇,还有妙玉和抱琴。

先给贾琏夫妇置办了一大船的货,好让他们能在关中立足。

送走了他俩后,紧接着见了见皇后的娘家人,按着宝钗与皇后先前的协议,皇后的娘家与薛家合开一家丰裕商号,兰芳乃至四省都对这家商号敞开门户,任其所求。

忙完这两件事,又马不停蹄的赶去金州,陈也俊也自天竺赶了回来,李穹要调他去草原,天竺的事交给冯紫英便可。

“天竺国土辽阔,部族甚多,若不尽全力,难以全面征服,不如分而划之吧。凡给与英军帮助者,视为敌寇,反之则可助其壮大。”

冯紫英有些不情不愿:“这都是也俊的功劳,我成了抢他功绩之人。”

陈也俊对他毫不客气:“河套那里面对的不仅有葛二蛋,还有你老父呢,你们要父子相残?还是我去合适,这么久了,也该我回中原去亮亮字号了不是。”

调陈也俊回中原,也不全是为了避免冯家难受,他还肩负着收复西域的重任。

眼下原安南都护府是冯家在主事,卫若兰则与薛家配合尽复安东都护府,陈家还有仇家,则该恢复北庭都护了。

天山南北具是北庭都护所在,也就是说,葛二蛋现在能有的地盘,只要陈也俊能打下来,便如冯、卫、薛三家一样,取一城自用坐镇封疆。

李穹不在乎他们割据,这时不行割据分化,将来怎么能再大一统。

合久必分进行时,根据地都出来了,解放区也要扩大。

仇都尉之子仇和点了点吐蕃:“我替王爷拿下这里来吧。”

李穹则连河西四郡都划给了他:“葛二蛋的老家也给你,抄他个干净。”

“不养着他平衡那二位了?”陈也俊似笑非笑。

“差不多该收网了。”

四个人齐齐一笑,看着大明的海内一统堪舆图,除掉了葛二蛋后,东南西北四角具在我手,只留下个半壁江山还是父子两个分,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明廷已经到了末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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