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乳燕归巢喜帐时
送走了几位后,看看日头已近午时,便张罗着左右二相去吃中饭。
外面食肆中叫来的炒菜,五位中书、两位宰相,再加上紫薇郎,中书省的各位便齐了的,贾琼敬赔末席,口称简便,以后的工作餐便是如此了。
饮食文化便是如此,繁重工作中能小酌一杯,并与同僚们聊聊手头的事,或诉苦、或邀功、或泼水、或结交,种种说道件件人情,都是贾琼要学的精髓。
譬如右相说一道菜咸了,左相便不会去尝,谁动筷子便是有话要说,先道一声确实咸了,然后便从这道菜开始,三五句转折到一件更咸的事而上来。
怎么叫个咸呢?
盐多了叫咸,事多了也叫咸。
“南朝那边收税收到了官儿身上,雨农还算有良心,真不知官都纳税了,还做这个官有何用。”
贾琼只笑不接话,这话本不是冲着自己说的,自己不过是菜咸了喝的那口茶水。
“各朝论各朝的,我等也没必要替南边操这个心,小心没好报。”
矛盾突显了出来,贾琼端着酒杯慢慢品。
他冒险收了乡绅及大头巾的税,也正想知道朝中百官的看法,他们说出来最好。
右相终于发了话:“雨农,若你能改改方略,再多惠及一些人的话,南边备不住也得承你的人情呢。”
“那就推行养老银吧。”
魏晋宋辽金元,都有致仕养老银子,唯独大明没有,洪武帝觉着是官就该死,要不是不得不委任官员的话,他真不想天下有官。
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不仅致仕后没了养老银子,还把致仕年限给改了,不到七十三不许致仕。
人活七十古来稀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能撑到这个时候的官儿,真是凤毛麟角了,大明朝实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官场风尚,可见洪武帝是有多讨厌官场。
“拿乡绅的钱来养致仕的官儿,他们再不纳税,便是不识好歹了。”
贾琼一口干掉杯中酒,举目看向众人。
左相先嗯了一下:“是该有个养老银子的时候了,要不要报圣裁?”
都说先定下来再说,又不要皇上出钱,他答应不答应的不打紧。
也就是现在行,同样一件事,放在南朝你试试,吵翻了天不说,还得互参起来,备不住又得滋生朋党。
谁让北朝得来不正呢,地方还小,推行下去没什么阻力。
王子腾也不便说个不行,事关百官福祉,他也得识相的点了头。
半桌残席没吃完,又一件大事定了下来,随即便是商议给多少的问题,贾琼隐身吃饭。
官做到三品之上,家中已经不怕灾年了,这银子拿着不过是给后辈们看的,若没有我等的决策,尔等致仕后衣食无着。
后半段席才是真的吃喝,下午有差事的少喝,无差事的多饮,贾琼年少,多喝点无妨。
正一团和气时,忽然来了军情,张垣即张家口有急报,冯唐率神武军围住了城。
王子腾接过急报略看了看,起身便要走。
贾琼喊住了他:“王大人,伱离不得京,你将帅印给一个心腹,我去走一趟。”
“你?你可懂战阵。”
言语间甚是不屑。
贾琼一笑:“打自己人我是不如王大人精通,但也是为朝廷征战过安南的,如今那里有一半已经重归安南都护府了,您说我是懂,还是不懂。”
王子腾略一沉吟,最终还是下了决心不要贾琼碰兵权。
“不用,本帅自有韬略。”
他离席而去后,众人纷纷劝贾琼,何必去战阵上闹个你死我活,你是文官,好好管民生就好,武将的活不管他们。
贾琼乃是故意为之,我若真去了,先里应外合拿下来张家口;不让我去也行,你的粮草后军能走到鸡鸣驿便算我输。
果然下午时,圣旨自宫内传出,王子腾出京领兵救援张家口。
中书领旨,由王子腾为主,一一点将,定好了明日一早出征。
贾琼则趁机请假:“我今晚纳妾,还望诸位大人们赏光,来寒舍喝杯薄酒。”
王子腾神色一动,淡淡说几句军情紧急不便前往,当先走了。
百官则纷纷来恭喜,贾琼犹如新郎一般羞涩起来。
消息传回了家中,黛玉叹了口气,先命人赶紧备席吧,假的也得当真的办。
又去安慰雪雁:“他必定是有了急事,才拿你做了挡箭牌。等他回来了,我要他给你赔不是。”
雪雁却拦住黛玉:“小姐还是先给我办出嫁吧,六爷的事我自会与他算账。”
黛玉一一分派下去,府里顿时忙了起来,雪雁则沐浴更衣,被送到林氏书斋里等着轿子来抬她。
雪雁这里忙乱起来不说,贾琼出了中书打马回府便找来倪二和王短腿:“去张家口城外接应冯紫英,给他带小路前出鸡鸣驿,一举破城,不得有消息传回京城。”
王短腿眼珠转了转:“不如依样画葫芦,绕道东门进城,诈称是王子腾派来的先锋。”
贾琼拍了拍王短腿的肩头:“给咱们的兄弟报仇,一个也别留!”
王短腿重重一点头,与倪二下去准备人手便出了城。
杀不得王子腾,便截了他的粮草,正好冯紫英拿走便是。
等到近黄昏时,贾环找来:“六哥,粮草军火已经上了路。”
“可做过了手脚?”
“放心吧六哥,密谍司的人亲手做的事,还有几位跟着走,若是强取不得,连炸带烧,保管剩不下来。”
“得!今晚多喝几杯,替我挡挡酒。”
是夜,贾琼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顶小轿自林家书斋晃悠悠的进了府,黛玉在堂前接了雪雁奉的茶。
对来凑热闹的妙玉和湘云说道:“雪雁不比常人,自幼便随着我长大,更是一同进京相依相伴多年,便是紫鹃也比不过她,所以,先纳了她。”
紫鹃也说雪雁:“最是懂小姐的一个,凡我想不到之处,她必能想到,只是外人不知,以为她不经事。”
抱琴也接过雪雁递给她的茶:“好妹妹,以后可真是姐妹了,可不要为难我的。”
雪雁今最羞涩了,谁逗她也行,只是笑,并不还嘴。
抱琴最为特殊,算是贾家给贾琼安置的大丫鬟,虽然名义上跟着薛宝钗,但大家伙心知肚明,早早晚晚的事,只看贾琼的安排了。
外面来的官员还真不少,比上朝还热闹,黛玉只得到前面去招待女眷,尤其是三家国公女眷,见了黛玉更是亲切,倒把一旁坐着的贾母给看惊了,不由暗暗后悔,早些给宝玉定下她要有多好,谁说黛玉不能执掌中馈来着?
哦,原来是王家那个女人啊。
酒席宴过半,贾琼脱身而去后宅,挑了雪雁的盖头,灯下观美人。
紫鹃等一众听窗根儿的女儿们,纷纷面红而赤起来,他俩也太熟稔了吧。
能不熟么,除了未曾入巷外,雪雁早就换了多少花样给贾琼,真到了成双配对时,一个眼神过去,七八个的招数对着贾琼来,让他拿自己做挡箭牌,先让你讨饶了再说。
杀的是烛光摇曳波涌浪翻,若拿黛玉做单位,雪雁可是藏着一双三个黛玉呢。
更交五鼓,二人才被进来的紫鹃分开:“六爷,您该上早朝了。”
雪雁累得浑身乏力,紫鹃不得不代承雨露,紧闭住双唇推贾琼出屋,自有抱琴给他洗漱更衣。
坐在轿子里的贾琼昏昏欲睡,心中恨死了早朝,天天四五点起床,这是做官还是受罪。
喝了一口温好的参汤,提提精神,暗暗盘算倪二他们到了何处。
一天无精打彩的混过去,直接告假。
都知道他刚刚纳妾,笑笑也便准了,送走王子腾后,贾琼便回了家。
“晚上备好酒席,王子腾会来看我。”
“他不是走了么?”
“杀我个回马枪呗。”
黛玉顿感无聊:“那你何时走?”
“送你启程后,混在人群中便走。”
“真要除之而后快?”
贾琼摇摇头:“送他一场大败,要动手也得是金殿那位发话才行。”
果不其然,吃晚饭时,王子腾忽然返京径直去了贾琼府上。
见贾赦正与贾琼对饮,悻悻然喝了几杯,便假托贾琼一件事,才又走了。
不是贾琼神机妙算,而是史家兄弟通风报信,王子腾临行前嘱咐史家兄弟要紧闭城门,没有圣旨,不许一人擅自离京。
史家兄弟扭脸便告诉了贾琼,抱怨说王子腾的事忒多,南面要是能杀来,早就围了城了,还值当等到今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雨农作为“职业卧底”,心思自然通明,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做给王子腾看的戏。
“大叔,您那鹞子熬的听话了么?”
“好着呢,怎么,想要去玩玩?”
“放出去,京城之内不许有飞禽乱扑腾。”
贾赦笑呵呵的从之,王子腾也是有信鸽传递消息的老行伍,贾赦岂能不知道贾琼是冲着谁。
夜晚时分,贾琼捧着三国志不松手,他倒想知道夜晚扮做他人,到底能不能骗过守军。
诸葛孔明拿这招骗来了姜伯约,自己能不能骗过永历呢?
思前想后,扔了书。
老子帐下有京营节度使、九门提督、顺天府,众口铄金都说看到的是王子腾,你拿什么来自辨?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子腾大人,不知永历帝,给不给你机会辟谣。
“雪雁,侍寝!”
黛玉过来揪住他的耳朵:“你要累死我的雪雁么,新妇要回门,你自己外书房睡去。”
“她回哪门子门?”
“回门便是要新娘子休息几日,你可真真是个大棒槌。”
“呀,林黛玉,你也会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