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人约黄昏后

第196章 人约黄昏后

正月十五赏花灯的日子,兵部侍郎许还山一大早怒气冲冲的自济南赶来,李穹不得不给他添了一把椅子,还请他坐在自己左手边,不住的与他的把盏布菜吃早酒。

看着亲王对自己言谈小心笑意不绝,许还山叹了一口气,给李穹斟了一杯酒,双手端了起来送到李穹的面前。

“亲王的厚情美意,在下尽知矣。论私交,许某愿与亲王做个知己;但论国事,许某拼着性命不要,也得请亲王给朝廷一个交代。拐带一卫八千兵卒叛君,这该当何罪?阴人篡改圣旨使君王无了颜面,又该当何罪?”

右手边坐着的林子野哼了一声先发了话:“八千兵卒齐解甲,翰林文墨留史书。我朝不是没有过这等的先例,大都证明了一件事,若不是朝廷离心离德,又怎么落下这么个众叛亲离?”

“老先生是?”

“万宁二十五年榜眼林子野。”

许还山赶紧站起了身:“前辈当面,后辈见礼。”

谁说我天朝没有前后辈呢,但不以年长而论,以达者为先,是尊师重道中的重道也。

尊老与尊师,是德是礼;但若道不同,一样的不相与谋。

许还山见过礼后,直起身子问子野:“谏君与叛君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这个例子一开,天下皆是叛君之人,还能有宁日乎?”

林子野嗤笑:“君外有君,父抢子职,这个例子便能开的吗?若天下都是如此,可有宁日乎?”

李穹一手一个给按了下去,乎来乎去的败了酒兴,就这么点破事,给你一个平衡也就是了。

“还山兄,我也不要你为难,山东事本也是你我有言在先的,我平叛乱我招揽人手,也是朝廷默认。

八千青州子弟我一兵一卒都不带走,他们回来保家园,何错之有呢。

这样吧,伱回去后禀明老皇,就说山东事会在那边重演,我还是一碗水端的平,他们父子之间的家事,只要不误了国事,不误了百姓,兰芳绝不下场。”

许还山明知这是一句托词,但也只能作罢,兰芳在山东不过是偷鸡摸狗,正元帝在山西才是想要改天换日,孰重孰轻,不言自明。

“好!山东的事可以作罢,那么便请亲王去趟山西吧,那里也有乱民作祟,亲王方才言道一碗水端的平,又言山东事也会重演,某拭目以待。”

“不是山西。”

“亲王要反悔?”

“是渝州。”

“渝......”许还山渝不下去了,他已经明白了过来,上一次皇后的懿旨中已经说得明白,她不再为后而为国夫人。

国夫人也得有个食邑,她选中了渝州。

这个渝州的渝字妙得很呐!

许还山以目相询,李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皇上两口子有了生分,他俩闹合离。

生死不渝,忠贞不渝,都是这个字,渝字本意就是反悔背叛,皇后还偏偏选中了渝州,其意不言自明。

许还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下平衡了,万宁皇是丢了面子,可正元皇那里也没了里子,这爷俩是豁牙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谁(肥)。

气氛又融洽了起来,李穹趁机给林子野要了青州别驾的官儿,许还山则要了些粮草,算是依照了以人换粮的前言。

送许侍郎先去休息,林子野自去忙碌,李穹则两眼无神的盘算着给薛蟠取个什么匪号合适。

及时雨?呼保义?矮脚虎?

都与薛蟠的气质不符呀。

一大早的就喝酒,怪不得山东人善饮。

柳五儿则眼窝深陷的坐在屋中的角落里昏昏欲睡。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知道鱼水之欢是这么的折腾人,林可卿难得见着李穹一面,又彻底解决了身份事,怎么可能放过李穹。

于是便苦了贴身伺候的柳五儿,他们闹得时候,她不能睡;他们不闹了,她又睡不着。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把一个水嫩的大姑娘,熬得脸色蜡黄双腿虚浮。

玄妃现身,她自然要来伺候这个玄妃,李穹进屋来都没惊醒这个姑娘,好笑的蹑手蹑脚进里屋,林可卿坐那儿拿着管笔在批阅信件。

一抬头,见进来个“贼”,放下笔来捂着嘴笑,另一支手让李穹牵住,拉在一起坐下说话。

“人家还是想要江南。”

李穹直摇头:“江南财阀、文阀甚多,一直以来都是万宁皇的根底,连我都不敢贸然下手,一个不小心就是死局,到时我是杀过去,还是退回来,都不符合利益,还是等等再说。”

林可卿翻个白眼:“说的好听,还不是要留给你的大儿自用?一个江宁省够了,再多,尤姐姐可背不动。我要徽州。”

“你说要就要?我还没找着理由呢。先把山东这处经营起来,你见了衍圣公一家子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多多留意着些,寻个投契的,山东地面够你趟开了。”

林可卿不过是撒撒娇,让李穹多哄她一会儿,心满意足下不在缠着爱郎了,放他去做事,自己悄悄的拿块湿手巾猛地盖在了柳五儿的脸上,看着她惊醒后的茫然无措,乐的是扭腰耸胸。

柳五儿好生的无奈,只是撅着个嘴生闷气。

林可卿捏了她一把脸蛋:“哪有少女不怀春,羞什么呢?难道你没伺候过?”

柳五儿使劲的摇头:“府里是有规矩的,我只是个内助女史,轮不到我伺候近前。”

“现在不就轮到了。”可卿也不知怎地,就是想逗一逗这个小女史,看她的娇娇怯怯含羞带臊的样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独她这么想,柳五儿见着她,也觉得似曾相识,只是不敢说出口。

要是她俩同照照镜子,就知道哪里相识了,柳五儿被誉为小可卿,不是没缘由的,神似七分,这也是迷住宝玉的地方。

于是乎,被一干见识过“秦可卿”的女人们,合伙给挤出了大观园,便宜给了李穹。

“你可愿意跟着我?”林可卿点点柳五儿的额头:“本妃身边一直也没个体己人,见了你说不出的投缘,要是愿意的话,便跟在我的身边学学做事,早晚有你得意的时候。”

柳五儿鬼使神差的说了声好,林可卿大喜过望,搂着这位小妹妹又是一通的欺负她,见她脸色红的滴了水,才放过了她。

“今天晚上你来床边伺候,别总听着上火了,有的事呀,见过一回了,也就没那么多想头了。对了,你娘也跟着来了山东吗?”

柳五儿点了点头:“现今只要是王爷外出,我娘必要随着做饭煮汤伺候王爷。”

“去请她来见见,我正好有事找她。”

柳嫂子小心翼翼的来见玄妃,她也是暗暗吃惊玄妃怎地像极了一个人,但不敢多问,倒是领了一个差事,以王府的名义,煮元宵给兵卒们吃。

“去市面上买来就行,随便拌几个小菜,不是说要多好吃,量管够就行。”

柳嫂子领了命,自玄妃手里拿了银元,见女儿开始学着记账,心下大喜,这是女儿得了重用的苗头。

于是办差更为的尽心尽力,扫空了市面的元宵还不够,还差快马快船奔赴青州各地,什么日照的烧鸡,德州的扒鸡,高唐的驴肉等等这些地方名吃,是大肆的采购。

猛然间李穹的驻地胶州城,分外的热闹起来。

胶州有港口码头,更有一处灵山卫,是李穹分外喜爱的地方,后世人总说吃大虾的所在,他怎能不实现一回吃虾尽兴呢。

至于灵山卫,早就被一顿打在空地的火炮给吓唬住了,老老实实守卫着海港,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

可卿陪着李穹登崂山,眺目远望,汪洋涛涛,海天一色,浪涛拍岸,山泉落崖。

李穹找块大石头坐下来歇脚,看着山海同景,心旷神怡。

“可卿,你把这里经营好,此地可为北省第一港。”

可卿算了算路程,也是欢喜:“内有运河分支,外有渤海相连,确实是个好地。”

“对呀,还有你爹在青州给你做后盾,这块地经营好了,绝不次于交州。”

“那就建个城?”

李穹哈哈大笑:“叫做青岛吧,我喜欢这个名。”

秦属琅琊,汉称东莱,唐宋元明皆为莱州府治下这处海岛卫所,终于有了它的本名,算算时间,比光绪那个窝囊废提前了百年光阴。

林可卿念叨着青岛的这个名,心内忽然感悟起来,是自己秦姓的谐音吧。

秦岛、青岛。

“李郎。”

“嗯?”

“可卿今生遇你,不枉为人。”

李穹哈哈两声,说了声惭愧。

可卿明白李穹的心意,他惹得风流也实在是太多了些。

“也怪不得你。”所谓被爱的总有恃无恐,爱他极深的可卿倒替他着想。

“谁让李郎你进了贾家呢,她家的姑娘们不论表亲还是嫡亲,若没有遇到李郎,下场皆不堪回首。李郎不是贪色而是救人呢。”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真信了啊。”

可卿嫣然一笑:“就要你信的,问问天下,谁有李家的女人们过得畅快恣意。那些妹妹们虽然不说,但心里自知,所以才宽纵待你,也并不内宅争斗。”

“她们不斗?”李穹一撇嘴:“只是文斗罢了,还算紧守规矩,但也斗的是火热非常。你是与她们交往的少,等你这次回去夷州待上一段时日,你就知晓了她们在斗什么。”

“李郎想错了,她们不争宠于前,不算计在后,已经是难得一见了,你还不让女人们动动别的心思,可也太霸道了些。”

“你也要加入战局?”

林可卿冲他眨眨眼:“我有妹妹黛玉为后,还有贾家长房长媳为友,更有一个前婆婆还在金陵蛰伏,我怎地不能斗一斗呢。论管家治府开源节流,我才是她们的姐姐呢。”

能拦吗?

当然是不能拦。

合家这么多女人,就自己一个男人,你不让她们寄情于内斗,难道要寄情于外?

斗就斗吧!

李穹揉着腰站起了身,赶紧的都让有了孩子就好些了,最起码三五年内,她们无暇找自己的麻烦,各个的养孩子去吧,生自己的气也是打孩子的屁股,没有一个孩子能无辜不挨揍的长大。

当晚,胶州城灯火通明,城门洞开,全城百姓与兵卒们,痛快的过了一个元宵节,兰芳军拉出来火炮冲天鸣放凑趣,更有民间的烟火添彩,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

柳五儿也终于知道了一夜鱼龙舞,虽玉壶不曾更漏,但也凤箫声动,吹落星如雨。

同一夜,贾母在荣国府中见到了夏家女儿名金桂者,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言谈磊落,并不娇柔做作,甚得贾母之心。

“我若不能狠心少谋,单凭我们寡母孤女,早就被人连皮带骨吃个干净。”夏金桂知道这是荣国府对她的相看,面对一品的诰命老夫人,她依然磊落而谈。

“便是下人们说我对自己如菩萨,窥旁人如秽土,我也认了下来。老夫人,如我们家这样的还能保住户部的皇商,由不得我不行霹雳手段,但凡有一丝疏漏倦怠,身为一个女儿家,我的性命名节皆不保。”

贾母暗暗点头,这姑娘比自家的三姑娘多了三分的世故,三分的狠辣还有三分的手腕。

也难怪,她要是立不住家,狠不下心,夏家早就不在了。

“是个明道理的好姑娘。”贾母宽慰了她几句,又看向另一个应邀而来的闺阁女。

这位便很熟悉了,太医院张友士之女张金哥。

巧了不是,原书中还真有一位张金哥,殉情跳了河,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张友士是不是被逼无奈远走他乡的张财主,没人去刨根问底,也无人会联想在一处。

只是张友士与张财主出现的时间正好对的上,先是被逼一女嫁二夫,女儿跳河,张财主一家不知所踪,紧接着张友士被冯紫英请到了京城给秦可卿看病。

随后秦可卿病故,张友士却通过贾珍进了太医院,而发丧秦可卿时,老尼姑受托请王熙凤平事,平的就是这段往事。

因为这里面还死一个痴情的小子,长安守备之子。

袭人在太医院虽然时日不长,但她长袖善舞应对得体,又有王御医父子暗中的照顾,所以便结识了张友士之女张金哥。

邢夫人要与贾琮说亲时,袭人便想起来了她,贾琮作为长房的次子,娶一个家道殷实的小门户女,能躲得过王熙凤的嫉妒。

贾母问了问张家现如今的情状,暗暗品度着张金哥,模样周正气度宽亮,并无小门户女的羞手羞脚,也无有嫌贫爱富的谄媚,确实也是个能进家门的好姑娘。

眼神撇过邢夫人,邢夫人只对张金哥感兴趣,早就里里外外的观察了个遍,见贾母的眼色看过来,便从手上摘下一个金钏套在了张家女手上,还不许她推脱。

贾母一旁则有鸳鸯端过来一只玉镯,贾母送给了夏金桂。

这一出的鸳鸯谱点的甚是离奇,却又在情理之中,袭人在梨香院里逗着宝玉。

“又一个宝二奶奶了,这回,你可不能再弄丢了吧。”

宝玉虽然欢喜,却又担心袭人:“她要是不喜欢你们,你们可多担待着些。”

袭人轻笑:“是宝二爷您多担待。”

今非昔比的袭人,岂会怕一个夏金桂,若是真有本事又肯合作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呢,看吧,有造化等着你,可你能不能拿得住,那就两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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