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入辽都

金国,南京开封府的皇宫。

“慢点儿,慢点儿。”守绪把守忠从床上扶起来倚在枕头上,然后侧身接过下人手里温热的汤药,舀了一勺道:“大哥,我来喂你。”

守忠有气无力地喝了一口,蹙眉道:“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苦?”

守绪又舀起一勺:“不知道,左右是太医开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这一口下去更是苦不堪言,还好守纯那儿有一袋可以救急的蜜饯,不然非得把守忠苦死:“好了好了别喂了,把碗给我。”他飞速夺过守绪手里的玉碗,将那黑黢黢的汤药一饮而尽,又赶忙抢了守纯的几颗蜜饯塞进嘴里嚼下,才解掉了一半的苦。

守纯有些欣慰地笑道:“大哥,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守忠吃惊地眨眨眼:“诶?有吗?”

守纯微微颔首:“自打你从中都回来就一直闹这个病,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你这么有活力了。”

守绪也附和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谁知这两句话正好戳中了守忠的痛点,他不禁失落地低下了头:“中都……”

守纯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大哥,事情已经过去了,眼下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

“那个时候我不该逃的,大不了像广平郡王那样以身殉国,死后还能搏个好名声。”守忠自责地喃喃自语着:“我这个苟且偷生的懦夫,也难怪老天会用郁症来惩罚我,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守绪连忙凑到守忠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何况中都本来就是一座弃城,守不住也在所难免。那些追封追赠、所谓的哀荣,其实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为一座连朝廷都不愿守护的弃城而死,广平郡王的牺牲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逃回来呢,起码保住了性命不是吗?只要有这条命在,就会有重新北上夺回失地的机会,但若没了这条命,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他很激动,所以纵使是安慰,听着也像责骂。守忠有郁症,承受能力本来就很差,如今守绪再这么一激他,更是让他伤心欲绝:“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劝他,要不是我,广平郡王就不会死了……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守绪大惊失色:“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甲速,大哥已经够伤心了,你又何苦说这些话来激他?”守纯急忙把守忠搂进怀里,用衣袖帮他擦眼泪:“好了好了,宁甲速不是故意的,别哭了,这些天你已经把眼睛哭出问题了,再哭就要哭瞎了!”

“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守绪还没说完,就有一名下人站在纱幔外传道:“三位殿下,太子妃和荆王夫人1来了。”

守绪觉得自己很委屈,正好两位嫂子过来,他不便多待,就找了个理由出去了,顺便从门外的斗拱上叫下一直在等他的小百灵,径直向东宫的大门走去。

斜哥快步跟上守绪,给他递了一把伞:“主子,今天可能要下雨,您把伞带上。”

“嗯。”守绪接过伞,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要是待会儿阿者她们问起来,你就说我还在东宫呢。”

他吩咐完,就一路往西去了。在路上,他想着守忠的病,也想着自己的委屈,想着失去的中都,也想着死去的承晖,不知不觉豆大的雨点从阴暗的天空中飞快地落下,守绪的眼泪也随着雨势的增大而变得越来越多,他撑开伞,抹着眼泪漫无目的地跑着,直到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穿着紫罗金襕的袍服,身上有股淡淡的梅花香。

“殿下怎么跑的那么急,把辫子都跑散了。”在附近的一座有门窗的小亭子里,辨才帮守绪解开凌乱的双麻花辫,重新为他扎束起来。

守绪看着手里的百灵鸟:“辨才哥哥,听说你的三弟投靠漠北了?”

辨才很淡定:“是啊。”

“你恨他吗?”

“恨?我为什么要恨?”

“他叛国了。”

辨才把红绳系在守绪的发尾,又转去系另一边:“这个‘叛国’要如何理解呢?是背叛国家,还是背叛朝廷?”

守绪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一个国家可以有很多个朝廷,譬如秦汉唐宋辽金,都是中原的朝廷,‘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里的‘主’字,也可以理解为朝廷。”辨才耐心地解释着:“国家是需要管理的,而朝廷就是国家的管理者,朝廷好国家就会好,朝廷不好国家就会乱,于是坏朝廷被好朝廷推翻,好朝廷变坏后又被更好的朝廷推翻,如此循环往复的延续下去,这就叫做‘兴亡’。”

“我不敢妄言漠北朝廷的好坏,但我深知楚儿是一个爱民如子、刚正不阿的人,无论身在何处,他都会为中原、为中原百姓着想,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更不会恨他。”

言罢,他把第二条辫子也编好了。

守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光滑齐整得就跟刚篦过一样:“每个朝廷到最后都会变坏吗?”

辨才答道:“到目前为止每个都是。”

“大金也是吗?”

“……是。”

守绪把蠢蠢欲动的百灵鸟放飞到房梁上,抬头望着它小巧的身影:“既如此,你为什么不跟着耶律晋卿一起去漠北?不论好坏,起码他们是个新兴的朝廷。”

辨才轻轻地摇头:“我不会去的。楚儿是楚儿,我是我,我既然是大金的臣子,就会一生效忠金廷,哪怕这座大厦将倾,我也一定会尽全力把它扶起来。”

守绪看着辨才,渐渐勾起的唇角彰显着心中难掩的喜悦,黑葡萄似的瞳孔里也盛满了浓浓的热情:“很少有大人会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辨才哥哥,能认识你真好。”

可惜在辨才眼里,守绪终究是个小孩子:“哈哈,因为您是小孩子嘛,和您说话不用那么拘束,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很轻松。”

“……”守绪眸光一黯。

“对了殿下,方才我见您哭得伤心,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守绪摩挲着胸前的平安扣:“我是从大哥那儿来的,一路上想到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下来了。”

辨才笑得如红梅般好看:“是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守绪吐露心声的欲望转瞬即逝,就摇了摇头。辨才也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听得窗外雨声渐消,他起身打开窗户看了看,回头道:“殿下,雨快停了,我送您回去吧?”

守绪拿起搁在一旁的纸伞:“嗯。”

八月末,哈喇契丹国都虎思斡耳朵。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人头攒动,忽然有三个人从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上下来,飞快地闪进一个小巷子里,再进到一个背街的低矮楼房里,爬了两层楼后又弯弯绕绕地穿行了许久,才终于走进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屋子里。

一名身穿橙红色团花纹袷袢2、高鼻深目且留着短短络腮胡的年轻男子已经在此等候许久,见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他连忙迎上去道:“哲别将军!你们可算来了!”

哲别先和这名男子问好,然后向他介绍道:“沙吾提,这两位是三殿下窝阔台和必闍赤吾图撒合里。”

窝阔台和楚材异口同声:“您好。”

沙吾提微微颔首:“我叫沙吾提,是来自克烈部的畏兀儿人,二位贵人同好。”

哲别道:“沙吾提是商人,几年前就和曲雕阿兰联系上了,如今他正好在虎思斡耳朵经商,接下来的日子里就由他来照应咱们,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问他就是了。”

话音刚落,楚材就举手了:“那个……买买提大人——”

沙吾提失笑:“您可以叫我的汉名田镇海。”

楚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哦哦,田大人,我想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可以混进皇宫?”

“这个…还要再等等,到时候我会通知您。”镇海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身后的一个房间:“您先跟我进去试下衣服吧。”

楚材跟着进到房间里,只见镇海从桌子上拿起一件叠好的黑色圆领袍,上面还放着一条崭新的金銙蹀躞带:“您是中都人吧?”

楚材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您怎么知道?”

“因为您有很重的中都口音,还带着一丝辽东的味道。”镇海帮楚材取下头上的四带巾:“我去过金国很多次,所以能分辨出来。”

“啥?我口音很重吗?”

“很重,不过是你们中都人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口音罢了。”

“真是这样的话,到时候不会露馅儿吧?”

“这倒不会,辽德宗耶律大石就是中都人,他的后代有口音也没什么。”

房间外,哲别和窝阔台正喝着茶聊天。

“三殿下,您要是想扮平民,可不能只换一套衣服啊。”哲别摸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窝阔台的天人之姿:“几年前你去金国的时候,可没少被年轻女孩子追着跑,这回……”

窝阔台端着茶杯:“我没那么受欢迎吧?”

哲别惊道:“真是当局者迷,你要是不受欢迎,就不会有红玫瑰的雅号了!”

窝阔台一脸黑线地撇过头:“呃…将军,咱们还是说点儿别的吧,比如——”

话才说到一半,房间的门就打开了,当镇海带着换好衣服的楚材出来时,窝阔台的心里砰地一震,唰地就站起身来闪到了楚材面前,一双琥珀似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一圈:“真好看。”

楚材受宠若惊:“是吗?这身行头也就比上回多了一些首饰,我感觉都差不多。”

窝阔台轻笑:“上回白衣服那次也好看,比起束发你可能更适合披发。”

听他这么夸自己,楚材都不好意思了:“再好看,也比不过三殿下您呀。”

“好了好了,别夸了。”哲别把窝阔台推到镇海面前:“到您了三殿下,快进去吧。”

不一会儿窝阔台也出来了,虽然穿的只是灰绿色的简单粗布衣裳,但丝毫不影响他惊天动地的美貌,腰上的一条麻绳腰带,甚至还把他的身形衬得更好了,楚材不由得惊叹道:“不愧是漠北第一美男子,穿粗布麻衣都这么好看!”

窝阔台急忙谦虚道:“不不不,还是吾图大人您更好看。”

“不,您好看。”“是您。”“明明是您!”

镇海凑到哲别耳边低低道:“他们在干嘛?”

哲别歪头答道:“在互吹。”

因为衣服都很合身,不用再改了,所以二人换回了原来的衣服,方才试过的那几件就放在这里,等需要的时候再过来穿。

天色渐晚,四人原路返回到巷子里,陆续地上了马车,向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驶去,那里是他们今晚暂住的地方,也是哲别扮演‘掌柜’的地方。

楚材和窝阔台凑在一扇窗户前,好奇地看着车外的街景,窝阔台问道:“田大人,怎么一路上都没见到有酒馆?”

镇海答道:“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不喝酒的,酒馆也有,只不过很少。”

窝阔台点点头:“喔…我想起来了,这里的百姓大都是回教徒,不喝酒是他们的规矩。”

楚材疑惑道:“既然是西域的回教徒,为什么他们穿的是我们契丹人的衣服?”

镇海喟然叹道:“唉,还不是因为那个屈出律吗,他本来是景教徒3,后来篡位当上古儿汗,就改信了佛教,并要求国内所有的回教徒要么改信佛教或景教,要么就穿上契丹服饰,因为回教徒们向来把教义放在第一,所以就只能换上契丹人的衣服咯。”

窝阔台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想借乃蛮残部和哈喇契丹的联合力量反扑我国吗?他这么做不会失了民心吗?”

镇海掀开另一扇窗户,观察者形形色色的路人:“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景教和回教有世仇吧?改信佛教只是个幌子,他到底还是景教徒。”

楚材咬牙切齿地攥紧双拳:“打着我们契丹人的名号做这种事,这个人真是……太无耻了!”

哲别的脸上满是身经百战后的镇定:“屈出律之前的几位契丹古儿汗,对任何民族、宗教,都是非常平等的,百姓们看得清谁好谁坏,吾图大人不必为此忧心。”

窝阔台一边安慰楚材,一边问道:“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一个问题,无论是楚材所在的中原还是我所在的蒙古乞颜部,都不存在为宗教而流血的情况,为什么回教和景教就如此水火不容呢?”

镇海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个我没法儿给出准确的回答,但他们也一样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会包容每一种宗教,这些年在经商的路途中,我已经听过很多这样的问题了。”

少时,马车驶到了客栈门口,四人拿上早就分配好的两间栈房钥匙各自上楼开门,哲别和镇海在二楼,楚材和窝阔台则在三楼。

“等等,这——”

听到窝阔台不可置信的惊呼,赶忙凑过来看的楚材也吓了一跳:“怎么只有一张床?我去楼下让他们换一间!”

窝阔台急忙拉住了他:“不是说没房了吗?”

“哎呀,对哦…那现在怎么办?”

“先凑活吧。”窝阔台走进房间,看着那张撒有红色花瓣、挂着红色纱幔的大床,表情愈发扭曲:“两个男人睡一张床好像也没什么。”

楚材嘴角抽搐:“是没什么啦,但为什么要在床上撒花瓣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窝阔台关上门,打了个哈欠道:“无所谓,反正也只住一宿。天快黑了,我先去里面洗个澡,大人请自便。”

他进去后,楚材点亮了床前的烛灯,然后坐到床上拿起一片花瓣细细端详:“好像是虞美人的花瓣。”

他又轻轻地嗅了嗅,是一股很浓烈的奇怪香气,比中都尚书省里的红月季还要香上很多,就像撒了香料一样:“唔,虞美人是没有香味的,也不知这上头撒了什么玩意儿,好刺鼻。”

他把花瓣搁到放烛灯的小桌子上,转身去收拾剩下的花瓣,收着收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些燥热,就警惕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

“不好!”楚材立刻察觉到了不妙,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浴室并跳到了盛满温水的浴盆里,也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衣服,就直接把整个人都没进了雾气腾腾的水里。

裸/身散发坐在浴盆里的窝阔台已经没心情管自己刚才是不是没锁门了,他被吓得不轻,所以正抱着自己蜷缩在一侧,美丽的桃花眼瞪得就像受惊的猫儿一样大:“吾图撒合里,你这是……”

楚材倏地冒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实在冒昧,我是遇到特殊情况才跑进来的,还好您没把门儿锁上。”

窝阔台这才放松了一点:“什么特殊情况?”

他虽然坐在水里,但精致的锁骨和矫健滑润的胸/部还露在外面,楚材的脸颊不禁熏起淡淡的红,就撇过脸沉声道:“床上的那些虞美人花瓣被抹了效果极强的春/药,我不小心闻到了。”

窝阔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转而挨到了楚材身边:“现在好点儿了吗?”

楚材点了点头。

窝阔台又离他近了一点:“可是为什么要在花瓣上抹春/药?”

“这还用问吗?咱们住的这间屋子,本来是给小夫妻住的。”楚材实在害臊,就拖着湿哒哒的衣服站起来准备出去,不想却被窝阔台一把拉住了:“诶,你去哪儿啊?”

楚材浑身一僵:“当、当然是去换衣服!”

窝阔台爽朗地笑道:“衣服迟早要换的,你来都来了,不如和我一起泡呀?”

楚材瞬间寒毛倒竖,脸和耳朵红得就像一只被煮熟的螃蟹:“不、不、不不用了,等您洗完我、我再洗……”

窝阔台索性站起来,在楚材身后给他卸下湿漉漉的头巾:“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难道没和你的兄弟朋友一起洗过澡吗?”

“洗是洗过,可是——”

“你往外躲什么?我又不是没穿裤子。”

楚材回头一看,他的确是穿着裤子的,但那是一条被水渗透过的薄绢裤子,所以还是能看出一些形状的:“你为什么要穿着裤子洗澡?”

窝阔台帮楚材解开腰带:“客栈里的东西都是很多人用过的,我不想让自己的重要部位沾染上什么奇怪的玩意儿,而且我要是真没穿裤子的话,就不会拉你一起了,毕竟我也是会害羞的嘛。”

他把腰带放到旁边一个很近的台子上,然后把双手伸到楚材胸前,打算为他解扣子。楚材见状,连忙拉住了窝阔台的手,向后一推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洗完澡后,两个人顶着半干的头发从水气旖旎的浴室里走了出来,把剩余的虞美人花瓣收拾完之后,就换上寝衣分头坐到了床上。

窝阔台整了整自己微卷的长发,回头看见对面的楚材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书来,他觉得很眼熟,就问道:“这是我借你的那本?”

楚材翻开书:“对呀。”

窝阔台爬上床,麻溜儿地侧躺到楚材身后:“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完?”

“因为这是本好书,所以我想细细地看。”楚材微微侧首,与窝阔台四目相对:“这书上说你以前的名字不是现在这个,是真的吗?”

窝阔台用手撑着脑袋:“是真的,我不喜欢从前的名字,现在这个是我六岁的时候自己改的。”

楚材莞尔一笑:“窝阔台,蒙古语意为‘上进、上升’……三殿下果然是个有主见的人呢。”

窝阔台腼腆地笑了笑:“因为我想当一个积极向上的人,一辈子不堕落不沉沦。”

楚材道:“三殿下既优秀又温柔,还喜欢看书,起码在我看来,你已经是个很积极的人了。”他伸出手指,在窝阔台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就是贪玩,还喜欢喝很多酒,要是能把这两点改掉,你就完美了。”

“改掉这两点?算了,我还是堕落吧。”窝阔台仰躺到楚材的枕头上,盯着那大红色的纱幔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花瓣上的东西是春/药?”

楚材翻过一页:“我擅长术数,‘房中术’也是术数的一种,如果有什么东西闻过或吃过以后会觉得浑身燥热难忍,那八成是春/药。”

窝阔台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还是你们文化人懂得多,我要是碰到这种事儿,早就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等次日一早醒来,如果身边有人,那我就给他负责,如果身边没有人,那就算我走运。”

楚材轻哼:“给他负责?说得倒轻巧。”

“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不是,只是很难而已,反正对我来说,负责这种事情是要用一生来证明的。”

楚材沉默半晌,面不改色地合上了书,并抬手拉下纱幔:“罢了,睡觉吧。”

凝视他很久的窝阔台听到这话,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就翻身滚到了自己的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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