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大概一刻钟之后,古月在时来的要求下沐浴更衣,仅仅穿着一件贴身的淡色浴衣盘坐在院子里的蒲团上,按照时来教导的方法闭目冥想。
看到在打发走章县令和金源真人之后一直闹腾到现在,这丫头终于安静下来,时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这死丫头又立即睁开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显然又找到了新的说词。
“我想到了,你之前说你不愿意教我是因为那个叫做什么世界线,什么平行世界的事情对吧?”
时来摸了摸自己因为解释了一下午已经有些痛了的喉咙,当然痛只是幻痛,因为出现在身体上的不知名现象,无论怎样的伤痛也会在几个呼吸之后消失无踪。
时来的声音有些无奈:“所以呢?”
古月的声音则满是自信:“你说假如你把你会的法术教给我的话,那么以人身驾驭阴魂的法门可能会通过我在这个时代流通起来,造成你所在时代的科学无法盛行的状况对吧?”
时来点了点头:“没错,那样一来就直接是两个世界了,我可不会允许自己回去的难度莫名其妙地增加,还有从学术角度来说你说的那种状况叫做世界线分裂。”
时来看到古月心有不甘的表情补充道:“你可别觉得我实在危言耸听,我所开创的这种法术前景极其广阔,但再怎么广阔前景的技术假如没有足够基数的人一同研究,始终难成气候。
我所处的那个时代是科学的时代,强行推广法术是南辕北辙的行为,可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要是流传出去的话说不定会造就一个法术的世界。”
古月不再盘坐着,直接站起身两步并作一步来到时来跟前,直接挽住时来的胳膊,一张俏丽的脸上满是讨好:“我说啊,你其实没有必要非要回去你的时代,以你的本事在这个时代也大有可为不是吗?
来到这里不过十天不到就搅得这里风云变幻,再给你一点时间的话就算是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我记得你说过你那个时代的中国是共和国制度,早就没有皇帝了是吧?
在那个时代就算你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万人之上对不对,虽然你形容的你的时代的好东西确实不少,但我看你不是那种执着于物质享受的人,而留在这里的话你可以拥有一切。”
时来面无表情地拍开了古月那不规矩的小手,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看过三国演义吗?”
古月有些莫名,但还是回答:“看过,虽然我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在石影门的时候被强制要求看过,当时我的导师还请了好几个老先生专门来给我讲课,因为男人很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我们这些做消耗品的也必须懂。”
时来左眼眼皮稍微一跳,古月这丫头说这话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对于过去的不满。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那个所谓的石影门是个怎样的组织,不过从自己揍过的那个导师来看倒算得上是令行禁止,进退有序,以这个时代来说是相当不错的了。
在这样一个组织长达十几年的熏陶下,这丫头居然没有被扭曲了意志,第一次任务的时候就直接叛逃,而且还成功了,这可需要极为坚韧的意志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条神经。
该说真不愧是我的福星吗?
时来继续解释道:“那你应该知道其中诸葛亮的隆中对吧,在到你这个时代为止那段阐述一直被奉为是军事理论的顶点,就算是再怎么自负的人也说不出个什么不好,我说得可对?”
古月道:“那又如何?”
时来道:“但是你知道吗,在我的那个时代之前的时间里,有一位大人物狠狠地批评了这种方针,并且得到了广泛的认同。
曾经的天之骄子经过时间的流逝之后也就只是让人怀念的存在而已,这就像是游戏王一直玩到现在的竞技玩家看那帮遗老玩家一样,连虐菜都嫌丢人。
尤其是现在的这个宋朝,不过是和晋朝一样靠欺负孤儿寡母发的家,要不是在文化上有点成就,其实从版图上来说根本就没有资格自称一个朝代。
在这种山中无老虎的时代称王称霸,那也太丢人了,太没有挑战性了!”
古月听了这话愣了好几秒:“我说你的那个时代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窟啊?感觉上已经完全不是中华道统了。”
时来耸了耸肩:“当然是,不过孔家倒是没了……嗯?”
隐藏的气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出现了微小的波动,大概就是水黾略过湖面那种程度的波浪,但是已经足以引起时来的警惕了。
“怎么回事,居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我包围到这种程度,宋朝的高手不少啊。”
这句话说出的时候时来没有任何的隐瞒,在这略显空旷的院落里能够传到很远,基本上就是说给那些潜伏着的人听了。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淅淅索索之声不绝,是古月这种武学水准的人也能分辨的地步。
“这是几十名身怀顶级轻功的高手来回奔走的声音……”
古月很聪明地悄悄往时来身边靠了靠。
“因为被我叫破,没法悄悄完成包围圈就加速了。”
时来轻松地说完这句很不妙的话之后,一把抓住古月的香肩,迎着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将娇小的少女举起,然后向着一个方向大力一丢。
纵然是女子那也是一个大人的重量,时来这一丢却愣是丢出了顶级棒球选手本垒打的气势,一口气将古月丢出了几十米远。
因为这个行为过于意义不明,古月小姐也愣是在感觉到高度开始明显下降之后才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一条漆黑如墨的鞭子从不远处树的阴影里面闪电般飞射而出,以比人手还要灵活百倍的动作将半空中的古月一卷、一拉。
同时一个头戴阎罗面具,穿着夜行衣的人也从树阴处暴窜而出,一把将古月钳制在自己的手里。
下一刻,屋顶上墙壁上,数十名顶级的高手已经将这小小的院落包围得水泄不通,而古月被那个带着阎罗面具的黑衣人钳制的位置则在包围圈之外十米左右的地方。
时来面对这种情况负手而立,身形如枪似剑,一片淡然地左顾右看,完全不把这种状况当回事。
“你他‘哔——’的干什么!”
完全忘了自己背后还站着一个浑身充满杀气的黑衣人,古月站稳之后直接对着时来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起来。
时来歪过头来轻轻一笑,表情邪气中充斥着玩味,丝毫没有紧张感的样子反而让包围自己的那群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别生气,仔细看看这位阎罗躲藏的位置,位于整个包围圈的最外层而且旁边既有水井又靠着马厩,无论是水遁还是跑路都极其便利,我认为会选择这种位置的人一定是个极其惜命而且没什么立场的聪明人,所以这位阎罗先生请千万不要松手,在除了你之外的人都死完之后,这位漂亮姑娘会是你活命的筹码。”
尴尬
寂静
连原本已经充斥着院落的来自杀手们的杀气都为之一窒,仿佛陷入了人生三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干什么?”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那个带着阎罗面具的人八成就是这些杀手的首领。
“无量天尊,事到如今你这邪魔还敢肆意蛊惑人心,岂不知天理昭昭,自有正义之士前来除魔卫道!”
时来寻声看去,原来说出这话的是之前被自己给吓哭了的金源真人。
这会儿他已经脱去了那身看起来很金贵的道教长袍,换上了一身干练的短打道教长袍,当然上面依旧绣着金花纹,背上则背着一把镶金的九环大刀。
时来笑道:“看来这短短几个时辰发生了不少事情,所以你就觉得自己可以反抗神明了,就凭这几个货色?”
金源真人同样回之以冷笑:“你这邪魔根本不知道为了杀你,现在这个小小的安平县聚集了多少高人,现在整个大宋的武林高手、绿林好汉和仙家高人都聚集在这里,你算是气数已尽了……”
说罢金源真人对着挟持着古月的阎罗面具高声喊道:“夜云子,快点过来和我们汇合。”
那个被称之为夜云子的面具人却摇了摇头道:“我手上抓着人质,还是距离对方远一点的好。”
这种说法正中金源真人的下怀,他立即用更加高出一倍的声线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邪魔的话是真的,你真的打算和他谈判!莫非你想要背叛我们!?”
谁知夜云子也不辩解,丝毫不为所动:“几个时辰之前才匆忙集结起来的队伍,就算高手再多又能怎么样,乌合之众胜算不足五成,在真正看到他之后我认为胜算怕是连三成都不到,我看和这位宙返上人谈谈条件也未尝不可。”
金源真人咬牙切齿地道:“你真的想……”
话音未落,就见数不清楚的暗器暴雨般地射向时来,整个过程极具纪律性,仿佛是接到了进军命令的百战之师,绝不是杀手中的某个或者某几个人突然奇想才进行的。
那个夜云子虽然言语中一副二五仔的样子,实际上他刚刚说的那段话中必然存在着某种早已告知自己部下的暗号,看似是立场不坚定地在和时来套近乎,实际上早就暗藏杀机,乘着对方松懈的一刹那发动致命的突袭。
用心不可谓不歹毒,手段不可谓不漂亮。
作为杀手确实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