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没有前因后果。
独自一人站在黑暗的街道上,只有路的右边有一排的昏暗路灯,一盏又一盏地连接着远处更加漆黑的黑暗。
灯光一闪一闪的,突然发现这闪烁的频率似乎和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合拍,心脏跳一下有了光,再跳一下又暗了下去,还未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高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稍远的前方,大概是正好自己没办法看清他的脸的距离。
沉沉夜幕,昏暗的灯光,无处不是让人喘息不过的压力,在看到那高瘦身影的一瞬间,胸膛却被一股喜悦填满,仿佛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友。
路灯持续闪烁着,每闪烁一下那个身影就凭空距离自己进了几步。
终于勉强能看见对方了,对方带着一只牛仔帽,穿着一件有些脏的条纹毛衣,一只手上则是颇为狰狞的怪爪。
这个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正欲仔细分辨的时候,突然胸口一凉,低头一看是一把似曾相识的大砍刀。
伸手轻轻一掰,从胸口冒出的那一截大砍刀就被自己掰了下来,然后放到嘴里尝了一下,冰冰的,甜甜的,有点像菠萝味的棒冰。
抬起头,背后那位和灯下身影模糊的那位同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看见那脏脏的曲棍球面具以及挂着戏虐笑容的烧伤脸,无声的狂笑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脸上。
转身就跑,一边大笑一边跑者,转眼间昏暗的马路就成了节日的街道,这是人鬼共舞的万圣之夜,不大玩一场岂不可惜。
跑吧,叫吧,恶魔的狂欢不需要在意神的目光!
“哈哈哈,抱歉没看到你!”
“人好多,小心你头上的针!”
“你们别板着脸,也来乐一乐啊!”
不小心踩到一个带着麻袋头套的南瓜头小孩,又不小心撞到一个满脸深沉的钉子头,然后又拿出一支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画笔,在一群带着乳白色面具的男男女女间穿梭着,同时随手乱画着,留下一片狼藉。
妖魔鬼怪们愤怒了,决定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何为敬鬼神。
一只大蜘蛛突然从地底钻出,张口吐了一把丝线将自己牢牢捆住,在一个满脸伤疤,手中拿着菜刀的娃娃指引下,抬着自己来到了一座足有三十几层楼高的篝火面前,在魔鬼们的欢呼声中将自己丢了下去。
事实证明篝火比自己想的还要高得多,期间火焰化作无数自己曾经看过的电影中的性感女主角,不断朝自己丢媚眼,吹口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被调戏的人是自己呢?
就在这时,凄厉的惨叫突然在自己的耳边炸裂开来,疯狂中带着扭曲,是至少有几十人一同悲鸣才会发出的规模,而且声音十分耳熟……
刚结束高考的游历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同一时间梦中的记忆迅速消退,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忘记了大半,只剩下灵魂中残留着的仍在舞动的愉悦,虽然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不过似乎刚刚做了一场好梦啊。
游历站起身将空调关掉,机器的声音一消失,窗外顿时传来一阵哭声,好不凄惨。
游历侧了侧身子,又摇了摇头。
大概是哪家有老人去世了吧,这并不罕见,再加上如今城市中这冷漠的邻里关系,对门都不一定认识对面是干嘛的,遇到这种事最多也就是见面的时候点头致意一下。
又能怎么办呢?
游历拿起桌上的平板看了起来,然后一下子就愣住了,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怎么都不像是四月一号啊!
屏幕上的头条显示着:《今中午中心公园内发生特大火灾,疑似高考结束学生聚会引起,现已确认二十人死亡》
“真见鬼,不会是我们班的吧?说起来班上的卢正华好像就住在隔壁那栋楼来着……”
事实就是如此,游历所在的高三三班在高考结束之后决定大肆庆祝一番,相约在中兴公园的烧烤区域一边吃烧烤,一边将折磨了自己许久的教科书都烧掉。
这也很常见,被高中生活折磨得失了智的学生们,一般都很难抵抗得了这种提议,整个班上没有去参加的人除了游历之外,就只有一位在考场上睡了几天之后就立即去美国旅游的马尚荣了,然后就发生了这种意外。
处于懵逼状态的游历就这么在家里宅了两天。
当然主要是得知这件事的游历妈妈下班后,立即就去庙里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儿子上了柱香,并且还找门口的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游历这是躲过此劫纯粹是侥幸,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大的厄运降临,只有游历妈妈到拐角处的店里买一串最贵的佛珠,并且在家里日夜祈祷方能逢凶化吉,同时这段时间游历本身不宜外出。
实际上就算黄历上写的适宜外出,游历也没心思出去玩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想不出去也不行,因为学校打来电话,打算在学校举办一场集体追悼活动。
这段时间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因为高三三班的班主任也跟过去参加了这场烧烤,也和学生们同样死在了那场火灾之中,这件事本来是一件无可奈何的悲剧,但是这件事在一些学生家长眼中就成了这次活动是学校校方举办的证据。
从新闻上可以看出这几天学校基本上天天被学生家长围堵,警局都出了不少人力前去维持秩序。
游历知道这件事上学校倒真的是无辜的,这件事本来就是班上的某个人,在高考结束后惯例的撕书活动中突然站到讲台上,说与其就这么把书撕掉便宜卖废品的人,不如当成烧烤的燃料,去中心公园来一场疯狂的bbq!
结果现在那场烧烤只剩下一个重度烧伤勉强在医院吊着性命,还没脱离危险期,讽刺的人那个人就是当初提议的那位。
不过游历可没有任何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想法,惨遭丧子之痛的家长们需要的不是什么真相,而是一个发泄的渠道。
况且既然连警察都出动了,相信事情很快就会平息,自己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真正的问题还是自己的尴尬处境啊!
诚然自己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那些前来追悼的家长们都会这么想吗?
无关善恶,这个世界最怕的就是比较。
“为什么都是同一个班的,我的儿子/女儿死了,就你还活着?”
虽然不太可能会直接说出来,但是没人能禁止别人不这么想,游历最受不了别人用这种别有意味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所以第三天的时候他早早地来了学校前的商店,观察者前来的人群。
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要跟着人群一起混进去,像是冬天冬眠的鲶鱼一样不惹人注意地结束这次活动。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一拍游历的肩膀,回过头却是一阵刺鼻的浓烟直接喷在了游历的脸上,只见高三三班的另一位幸存者马尚荣,正叼着一支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大秀才在琢磨什么呢,现在咱们班就剩咱俩了,好好交流一下呗。”
游历没有搭话反问道:“你这么快就回国了,不是说高考一结束就上赌城了吗?”
马尚荣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别说这事儿了,还不是死的学生多了那些上边的坐不住了,给我爸打电话非要我回来做个样子,你说人和人的命果然不一样,学生的命就是贵。”
游历面无表情地撇过头:“这话你还是收敛一点吧,至少今天这样。”
马尚荣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知道班上的人都不喜欢我,可如果说他们是因为这个才没请我去那个愚蠢的烧烤的话,那我不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坏毛病,不过你不去烧烤就很奇怪了,是不是啊心机boy?”
真正没去那里的原因游历是说不出口来的,只能打个哈哈:“考试完了之后精神消耗太大,没心思和他们一起去疯,早早回去睡觉去了。”
马尚荣明显不信,慢慢走到游历身后,猛地将双手按在游历双肩上,语气开始变得像是个演话剧的,一言一行都伴随着夸张的肢体动作:“虽然只玩了二十个小时就被叫回来了,但拉斯维加斯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一开始的时候也以为那里最大的特色是赌博,但结果那里的女人才是精髓所在。
你知道吗,只要你肯花钱,甚至能请到有犯罪学博士学位的美女来和你玩角色扮演,免得你嫉妒具体过程我就不提了,但我还是学了点东西,比如像你这种成绩优异,表面上人畜无害,但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脑子里过了几十遍才说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心理变态,十个有九个是连续杀人狂的预备役,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却只有你一个本该去的人没去,你说我是不是该怀疑你?”
听了这话,游历心里想的却是马尚荣这厮被身穿警服的美女拿皮鞭抽的画面。
这家伙八成是个受,而且恐怕是最近几十个小时之内才觉醒的。
像这种走到别人背后突然按住别人的双肩,是审讯中极为常见的一种给别人施加心理压力的方式,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恐怕是在赌城玩女人的时候学会的,而且自己是被“审问”的一方才会如此印象深刻。
如果是从别的地方学来的话,那么他就应该知道这么审人的前提就是对方要坐着,不然对方要是被逼急了向后用力一踹,你的蛋蛋的碎了。
回过神来,游历开始庆幸此刻是这种站位,不然自己此刻脸上不屑的眼神会很失礼。
游历故意用古语化的称谓:“马兄,我们俩的价值观一直以来就很不一样,也许你不晓得我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人,我热爱武侠,而一本武侠小说里有着这样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虽然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但是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公共用品的话就来质问你仅存的同学吗?”
马尚荣道:“公共的又怎么样,至少人家有真才实学,就你这一脸阴谋的模样还敢说自己喜欢武侠?”
游历道:“不是有真才实学,是有一张写着博士学位的纸,我倒是很好奇你什么时候有本事分辨美国文凭的真假来了,该不会人家给了你一块平板,上面有一张文凭的照片你就信以为真了吧,要知道美国佬奸诈得很,当年苏联就是被他们坑掉的。”
“额……”
马尚荣顿时愣住了,现在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看到那穿着警服的火辣身材就直接热血上头,再加上对方那高超的职业技术,自己好像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那又如何,我就是相信我玩过的女人也不相信你个心机男,就算她是出来卖的那也是迫于生活,你这家伙不去烧烤可没人逼你吧。”
游历侧过脸来,不知为何马尚荣看着他的样子,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见到了恐怖片的大boss。
“那现在就有两种情况了,那证件是假的是一种情况,那代表你蠢;第二种是证件是真的,那你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试想一下无论她现在是什么处境,能够考到这个证件就说明她过去至少是美国的中上阶层,而现在却落到这番田地,如此巨大的人生境遇差别之下,你觉得她的人格会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拥有这种学识的人难道会不知道,让一个外行人只身去和一个可能手上有几十条人命的杀人犯见面,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玩的时候是不是对人家的态度很不好,女人的报复心理可是很可怕的。”
不管已经目瞪口呆的马尚荣同学,游历直接走进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