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诵易氏家训第一章第一节,预备!”
一位须发皆白的高瘦老人,站在一排五岁到十五岁不等的孩子面前,高声发出命令。
这位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快要发白了的长衫,头上戴着一幕看起来颇为复古的圆框眼镜,一眼看上去仿佛是从民国时代走出来的国学大师,卖相极好。
只是他面前的一排孩子却个个都是现代的装束,在听了这位老先生的命令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只是紧张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虽然说这昨天才请人写好的易氏家训第一版字数有近两千,但是在父母的督促下,这些小孩中至少有一半能够完全背下来,剩下的孩子只需要跟在后面滥竽充数一下也就能过关了,父母们虽然算盘打得不错,但是却忽略了一点。
第一次被五六台摄像机各个角度地拍摄着,再加上包括自己父母在内的一群叔叔伯伯笔直地站在后面围观,对小孩子来说这是已经是山一般的压力,更别说正中间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位十根手指全部戴了金戒指的老者了。
易三生,易氏集团的领军人,易家说一不二的暴君。
平日里吃个团圆饭,孩子们就算是坐在另一桌上也会感觉到如坐针毡,别说这会儿被他正面死死地盯着了,没有人哭出来已经算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
但是刚来的“国学大师”却没有这种自觉,摇晃着脑袋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都这样,不要求你们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但是每日必须得功课至少要做好,易三爷您看这……”
易三生冷哼一声,刚准备开口训斥,却突然发现这些孩子中似乎少了一个人,少的还是自己最为期待的那个小鬼。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一个梳着一头黄发的儿子:“久诚,中轻那孩子呢?”
易久诚听了这话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说道:“我跟他说了时间的,说不定是睡过头了,我这就去叫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做了易三生几十年的儿子,易久诚知道接下来的套路八成是集体挨骂,然后自己被当做典型被集中火力,这会儿不跑是傻子!
话虽如此,可易久诚的儿子易中轻和他老子是完全相反的存在,是唯一一个易家晚辈之中从未挨过易三生骂的人。
要知道这相当不容易,一般来说就算是装酒的杯子也时不时会被醉了的易三生骂上一回。
“但这小子怎么回事,他好像从没睡过头过?”
易久诚确实很担心这个儿子,除了父子亲情以及一些不能诉说的原因之外,有了这个儿子之后,他在易三生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个优点,能生!
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一个小小却笔直的背影。
易中轻左手抓着一个魔方飞快地转动着,不存在丝毫的犹豫,以极高的效率朝着正确的方向转动着,双眼则盯着大屏幕,上面有四分之三的空间放的是易久诚自认为自己这种凡人永远看不懂的东西,另外四分之一的空间则放的是现在最流行的动画片,右手则在一本笔记上写写画画。
看到这个景象易久诚不由得得到了一些安慰,虽然只是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但是自己的儿子终于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一样看动画片了。
“我的同学大部分都在看这个,总得知道一点,不然怎么当他们的老大。”
仿佛读心一样说完这话之后,易中轻合上本子丢下已经拼完的魔方,转过身来对自己的父亲说道:“能拜托你说我今天病了吗,原因是彻夜背诵易氏家训,用力过猛导致风邪入体。”
易久诚一脸头痛地道:“小轻啊,你也知道你三爷爷对这件事有多执着,他那个人什么事情一上头就谁都劝不了,你还是……”
易中轻翻了翻白眼:“什么执着,不就是之前出去赴宴的时候被人笑是暴发户,说咱们易家没文化底蕴嘛,那个‘国学大师’就是在那之后的三个小时内被请回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说着易中轻将一本本子交给了自己的父亲:“就说这事昨天晚上我用功的时候写的读书笔记,让爷爷交给他的那些朋友看,应该能让那些人闭嘴一段时间了,你也不想自己在夏威夷的度假继续被拖延下去吧?”
易久诚拿过本子咳嗽了一声:“这次就算了,但我作为你爸是绝对不鼓励你这样说谎的。”
还非常年幼的易中轻这样反问自己的父亲:“我这个年纪才是应该多说谎的时候,小孩子即使说谎被揭穿了风险也比成年人小得多,而且成功欺骗对方就是智慧的胜利,任何事情需要积累经验,不趁着小时候多多练习怎么行,这可比任何学习都重要得多”
……
香港
不知为什么,在计程车上打瞌睡的易中轻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干过的中二事件,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转换了一下心情,问过司机之后知道目的地快到了,于是就要司机停车,打算自己走走。
看在丰厚的小费的份上,司机热心地向易中轻介绍道:“老板你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左拐就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奢侈品市场,里面好东西无数,三天两头就听见有人在那里淘换到宝贝发了大财,你也可以……”
这时突然发现了易中轻手腕上那贵的一塌糊涂的手表,之后司机立马改口:“要是老板你不好这口,那再往前走不了几步就是著名的神仙一条街,名唤算古今,不少香港的大人物都去找里面的高人算命,当然价格也贵的离谱,我这种小老百姓是去不起的,老板你不妨去那里玩玩看。”
易中轻笑道:“如果里面的人真有这么厉害的话,早就应该算到今天有一只肥羊从门口路过,那应该是他们主动来找我不是吗?”
“哈哈哈,这点随缘……”司机听出来易中轻不是迷信的人,也不再自找没趣,打着哈哈离开了。
谁知道易中轻提着包走了没几步,居然真的被人叫住了。
“这位小兄弟面前不俗,不如让老道高鹏道人算一卦。”
易中轻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到的并非是一个道士,大概六七十岁的小老头模样,穿着一身长袍马褂,带着一顶瓜皮帽,再加上那两撇小胡子和那透着精明的小眼睛,活脱脱一个电视剧里的当铺掌柜的。
易中轻摇了摇头:“既然不俗那就没什么好算的了,等我有了事再来麻烦你老人家吧。”
高鹏道人摇了摇头:“非也,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就算你此刻洪福齐天,保不齐你下一刻……”
高鹏道人话未说完,突然间脸上笑容一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盯着易中轻的脸,然后又掐指算着些什么,连声道:“奇了,这世上居然有你这样的人,老道我一般是在算古今里面摆摊,今儿个是因为我孙子给我送饭才走出来一趟的,看到小兄弟你这一身富贵打扮才上来结个善缘,但谁知道走进一看……”
易中轻笑道:“你还挺直接的,是不是走进一看我更好赚了?”
高鹏道人摇了摇头:“不,从算命的角度来说简直一文不值,说到底会来算命的总归是人生出了些问题的,但是刚刚老道看了你的面相,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爱情上你桃花泛滥,家庭上你家族兴旺,健康上你是长命百岁之相,事业上你就更加不用提了,不久前来找我某位香港首富的有力竞争者也远不如你,你上辈子到底杀了过少小鬼子才有这种好命。”
听了这酸溜溜的话,易中轻不由得高看了面前的老人一眼,不管他到底是从玄幻还是现实的角度得到这份情报的,都要稍微注意一点了:“能看出这些来果然有些道行,而我一直喜欢有本事的人,既然如此我就请你为我算一卦。”
这下轮到高鹏道人奇怪了:“你还有必要算命?太贪得无厌小心物极必反。”
易中轻反问道:“爱情、事业、家庭、健康,难道人就只能追求这些吗?实际上我不仅有麻烦,而且一旦处理不好随时会危及生命,你要是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你家有多大,我就塞多少钞票进去。”
“既是如此那老夫可要回去好好改建一下了,小兄弟且先把左手给老夫一观。”
小老头说着古文接过易中轻的左手,细细地摸着,不知为何他的指尖却若有若无地摸过易中轻的手表。
“老夫的这一门算法比较特别,小兄弟你身上有镶金的饰品吗?”
易中轻毫不犹豫地摘下了自己的手表:“这个可以吗?”
“当然。”
高鹏道人结果手表,一巴掌将手表拍得四分五裂。
这场面看得易中轻瞳孔一缩,自己的这块手表当初那德国老头可是保证就算子弹也打不坏的,那么到底是这中国老头太过厉害,还是那德国老头在忽悠人呢?
发现对方并未因为自己的手表损坏太过激动之后,高鹏道人这才终于确认自己遇上一条大鱼。
易中轻的眼中,那小老头突然一摸自己的胸口:“抱歉,像是我老婆子催我吃药来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就是爱啰嗦,稍微失陪一下。”
看着躲到墙角的高鹏道人,易中轻也掏出手机发出指令:“卫星,将刚刚和我说话的老头锁定,顺便监听一下他在说些什么。”
手机中立即传来了高鹏道人的电话记录。
“小桃桃,立马将在郊区的那栋鬼宅买下来,详细的不要多问,当然如果还有比那里空间更大的空置房的话就买更大的,其他的不要多问,这趟生意要是成了的话我就再送艘游艇给你……”
看到挂断电话朝自己致歉的老头,易中轻微笑而不失礼貌地说不碍事。
高鹏道人手中抓着手表:“请跟我来……”
话未说完,一旁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突然插嘴:“这位道长你脸上煞气临门,乃是大凶之兆,唯有最近躲在家里足不出户才能渡过此劫。”
两人同时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穿着土里土气的小子就站在旁边。
看到这小子的一瞬间高鹏道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没好气地道:“去去去,连认人的本事都没学到家就跑出来给人算命了,看你这小身子板估计平时也不懂得讨师傅欢心,连饭都吃不上的吧,不想被你师傅打死就回去好好问问我高鹏道人是什么人。”
那小子没走,继续想说些什么,只是好像连这个动作都有些费力,同时一阵让闻者落泪的咕噜咕噜声从他的肚子中传出,难以想象他这是饿了多少天了。
只是他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在易中轻和高鹏道人为那阵响亮的咕噜咕噜声震惊之际,他突然咬破大拇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高鹏道人的右手,并在上面画了一个形状奇异的符号。
高鹏道人一惊,感觉缩回手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透露出毫不收敛的杀意:“你怎么知道我龙虎山风雨一脉的死穴!”
少年强打起精神道:“医者不自医,算命的也大多难以察觉自身的运势,我这么做真的是看你死劫临头想要救你,中了这个符你至少连三个月没法动用法力,而且不做些破解之法的话你自己的寿元也会受到影响,你应该懂得这么会儿该怎么做的。”
“你!”
高鹏道人看了看手心的符咒又看了看少年,权衡之下还是觉得比起报复,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切都看在易中轻的眼中,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理所当然的他是绝对不懂得法术还有龙虎山风雨一脉什么的,但是小子阻止高鹏道人继续算下去却是正确的行为。
毕竟要是他真的有本事算出个一二,小命就说不定保不住了。
不过这老头砸碎了自己的手表之后就这么跑了!?
坑爹呢!
易中轻正准备开口问些什么,只听“碰”的一身,那小子直接晕倒在了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