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这样吧,您先填张表,我帮您去和专家说说,看看能不能抽空接待一下,省得让您大老远的白跑一趟。”听了洪涛的话,接待员觉得有了初步把握,脸上重新绽放出热情的微笑,除了表格之外还到饮水机边打了一杯热水。
“哎呀,这字有点小,我忘带镜子了……要不我说,麻烦您帮着写写?”洪涛算是装上瘾了,借着递笔的机会还在接待员的手上小小的摸了一把,把个被生活压弯了腰又不甘心平凡、在家里唯唯诺诺、到外面色大胆小、总幻想着有一天能暴富的中年窝囊废演的深入骨髓。
“……那您今天来是打算让专家帮着鉴定什么呢?”接待员确实够专业,即便心里把洪涛祖宗八代都骂遍了,也没有当场翻脸,还得保持着笑容,并继续忍受对方偷瞄自己领口的眼神。
“是这样啊,前几年我家修院子,挖地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我琢磨着肯定不是大牲口,也不应该是大象……”小手也摸了,领口内的风光也看了,热水也喝了,估摸着王工头差不多也该到了,洪涛终于不再逗壳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把他要鉴定的宝贝亮了出来。
“这、这不是恐龙嘛!”见到眼前的中年窝囊废居然掏出了一台价值五千多的新款iPho 3GS,接待员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再看到手机上的相片表情就更精彩了,仔仔细细盯了十多秒钟才不得不确认,这个宝贝她见过,还认识。
“恐龙?那值钱不?”洪涛没有丝毫笑意,再次把头探进了前台里面,极其神秘极其认真的询问,顺便又向人家领口里瞄了几眼。这次的角度不错,连红色文胸的款式都看清楚了,是半罩杯的。
“你这人有毛病吧!”接待员终于醒悟了,这位一大清早就跑来的不是潜在客户,更可能是个神经病。
“哎,小同志怎么说话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出口伤人可不对啊。你们领导呢,把他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你这种服务态度到底对不对!”
洪涛并不是来故意调戏前台接待的,见到对方翻脸了,马上收起色大胆小的德性,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高声呵斥起来,满嘴都是理。
“谁啊、谁啊,干嘛呢你?有事没事,没事儿的话请去外面,这里是办公区,严禁大声喧哗!”话音未落,前台左边的小门就被人推开了,两名穿着黑西服、拿着对讲机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上来,死死的挡在了洪涛面前,一边说着套话一边用小碎步往外顶。
“我的表,我填的表还给我!”只有两名保安?洪涛觉得不太靠谱,于是肩膀一沉,用最小的动作从两名保安中间钻过去大半个身体,作势要往前台扑。那架势很像当年被洋人抓走的劳工,在海船离开港口时发自内心的不舍和依恋。
“嘿,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再捣乱我们可报警了啊!小张、小张,赶紧到前台来,这里有个神经病!”别看两个保安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小伙,但不玩命撕扯还真拉不住洪涛。可这里是写字楼,旁边还有其它公司,又没法有太过份的动作,只能抽空腾出一只手用对讲机呼叫援兵。
“你们等着!还有没有王法啦!我要去控告你们……”几分钟之后洪涛被五名统一着装的公司内保架进了电梯,就这样还把人家的衣兜撕破一个、对讲机打掉一个,具体踹了人家几脚,数数黑西服上的大脚印,几乎每人都有。结果还弄得他有多冤枉似的,不住的喊着口号,凄厉的嗓音估计十楼都能听见,把门口的大厦保安都看呆了。
“扒皮哥,出师不利啊,怎么让人家给扔出来啦?”这番景象半点没浪费,都被坐在车里的王雅静看了个通透,结果不光没得到安慰,还被冷言冷语的讽刺。
不光王雅静看到了,王工头和二娃也从后座钻了出来,同样满脸都是迷惑。说好的一起上,怎么提前就行动了呢?
“老王,二娃,来来来,情况我都摸了,实力挺强,至少五个内保,十多个工作人员,多一半都是男的。不过没啥过激手段,咱们得改改原先的计划,来个细水长流。二娃,你打头阵,老王,你排第二,我断后,东西都带了吗?”
洪涛也没过多解释,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能听明白自己的用意。像王雅静这样的外行,解释二小时她也不一定能完全理解。
“都带着呢!”二娃确实听懂了,半个字也没问从后座拿出几个纸箱子。
“嗯……你这字写得比我还好,当年要是好好上学说不定也能混个大学毕业坐办公室呢。”外面看着是纸箱子,但翻过来之后就是标语牌了,上面用赤红的油漆写着十四个大字:金辉公司假拍卖骗押金丧尽天良!落笔很有力度,潦草中透着刚劲。
“嘿嘿嘿,啥大学啊,这半年多我可没少练,不是墙上就是门上,也就用油漆顺手了,换成墨汁我自己都不认得……”二娃还挺谦虚,很不好意思的摸着大脑袋傻笑。
“这是所有合同、鉴定书、押金手续的复印件,用透明胶把它们贴在纸箱子上,不喊不闹,也不进办公区,就在门口让每个进出的人看见。它们的内保如果出来赶人就嚷嚷,但千万别动手。”洪涛也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把折叠钓鱼凳,还有一大摞复印件。
“明白,就是不给官家抓人的借口呗,我懂!”二娃确实挺谦虚,洪涛说的这套流程他在单位里都快听烂了,可依旧没插话,只在最后表了个态,就拿着折叠凳和纸箱子走向了大厦侧门。
“洪……洪哥,你和他们是怎么谈的?”王雅静这次倒是没捣乱,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洪涛安排工作,直到二娃离开才发问。而且当着外人也不再瞎称呼了,洪扒皮变成了洪哥。
“沟通?佳颖他爸来沟通过好几次,一分钱也没拿回去,我再去磨嘴皮子同样没用。对付这种公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以恶制恶。”
洪涛之所以答应带王雅静来,也正是因为她比较懂事儿,平时怎么闹都成,该正经的时候能正经,且脑瓜子不死板,属于可教育的范畴。就算她今后不从事相关工作,多点见识也是好的,任何说教都顶不上亲身体验。
“弄了半天还是来和人家打架的,就靠你们三个成嘛?”王雅静好像听懂了,看了一眼老王,又看了看洪涛,再想想刚才把洪涛扔出来的几个小伙子,心里很没底。
“我说大丫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满脑子都是暴力。这年头打架?不是嫌我钱多没地方花吧,再把房租涨一倍也不够这么扔的,你真当人民警察是摆设?”其实洪涛比谁都不正经,说着说着又把人家小名叫出来了。
“不打架怎么以恶制恶?”王雅静被问糊涂了,以理服人能叫恶吗?
“姑娘,现在的恶人可不靠打架喽。就说我这个内弟吧,他的公司专门帮人讨债,我看过他拿回来的培训材料,第一条规定就是不能先动手,挨打了马上躺下,等着警察和救护车来。不管有理没理,只要动手先打人,赔钱看病是一定的。像他们公司那样专业的,啥伤病都能整出来,不把你折腾得胡说八道不算完。这才是真恶人,动不动就打人的只能叫傻。”
王工头也不明白洪涛干嘛要带着个年轻女人一起来,听了一会之后觉得也不是外人,干脆替洪涛回答了王雅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