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叔,有理讲理,干嘛老摆资历教训人啊!你看看,咱们吵得面红耳赤,他倒是躲在一边看笑话,肯定琢磨着多收水费呢。”
见到自己好不容易组建的阵营有要分崩离析的趋势,王雅静不得不站出来平息争端,顺便把矛头指明方向,提醒大家不能因小失大,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好好好,我不插话,来来,把没吃完的都拿过来烤烤,都凉了!”老高平时就不怎么参与这些话题,见到惹人不太听了,马上又切换成看客和服务人员了。
“我说王大丫同志,咱可不带压制言论的,更不能拉帮结派。想讲理就得对事儿不对人,否则不如不讲。你这是犯规了,来吧,乖乖喝一口。”好不容易有人肯旗帜鲜明的和自己站在一起了,洪涛坚决不允许大好局面遭到破坏。你能堵老高的嘴,那我就能让你受罚。
“喝就喝,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肚子还有多少货!”此时的王雅静已经有点酒精上头了,早就忘掉了白酒的危害,本就泼辣的性格里又加上了几分豪爽,根本听不得有人讥讽,举杯就是一大口,纠妈妈想拦也不及了。
“唉,要说这个院子里我最佩服谁,那必须是咱们大丫。别看她是个女同志,但要论性格,比很多大老爷们一点不怂。老吴、老钱,看看你们俩的杯子,这么半天了就没动过。怎么着,就眼看着大丫替你们挡酒啊?是老爷们就别慎着,来来来,杯中酒啊,全干了!”
光王雅静喝了洪涛还不满意,有这个榜样在,谁和她一伙谁倒霉。死气白咧的灌柏云和纠妈妈喝酒不合适,那就只能让吴友良和钱德利多担待点了。
“对,老吴、钱德利,不能怂,和他喝,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他一个!给我倒上,酒呢?给我倒上!”
让洪涛这么一夸,已经有点打晃的王雅静立刻精神抖索的站了起来,努力睁开眼皮发出了总攻命令。现在她已经从我不得不喝变成了我必须要喝,再下一步就是谁拦着我喝我就和谁急了。
“唉……就这点心眼还非得往前冲……洪总,我看小王差不多了。”吴友良摇着头站起身,无奈的和钱德利一起把杯中酒灌进了嗓子眼。
他是常在社会上走动的人,对酒桌上这一套很熟悉,如果不是有王雅静拖累根本不会让洪涛如此容易得手。可惜啊,这个猪队友还特别积极,每次都冲在最前面,拦都拦不住。
“没事儿,让她多喝点,免得明天和我去受累。这种事儿她去除了添乱之外帮不上忙,干脆就在家睡觉挺好。”面对吴友良的询问洪涛还是说了实话,今天之所以变着法的灌王雅静喝酒,不是有什么龌龊念头,也不是故意报复,而是为她好。
“……也对,还是您想的周到。洪总,明天真不用帮忙?我在北京虽然没什么根基,倒也认识几个社会上的人,您可别和我客气。”吴友良明显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经典造型,再次自告奋勇起来。
“对,洪哥,您真别和兄弟客气,我们单位在天津业务挺多的,要是从那边找点人过来帮忙应该更稳妥。”钱德利也属于被王雅静连累的,听到了洪涛和吴友良的对话,咋说呢,只能说句仗义。这位房东表面上很不是玩意,可骨子里吧又有点可取之处,还挺能感染人的,忍不住也假仗义了一次。
“别别别,二位,咱可不是去打架的,这事儿靠拳头不光解决不了问题还得弄一身麻烦。明天我先去试试,有没有效果回来咱再聊,现在就不说这个了,免得让大家都跟着扫兴。来来来,大丫,别睡,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到底是假仗义还是真仗义洪涛暂时都用不上,如果自己这招不灵,估计他们俩就算真全力帮忙也没啥效果。这不是谁人多拳头硬的问题,现在的骗子都披着合法外衣,用违法方式打击他们就等于和法律作对,永远处于被动一方,这个原则洪涛还是能搞清楚的。
“讲啊,姑奶奶听着呢……高哥,再给我来串玉米!佳慧,把地图给我拿过来!”脑袋已经耷拉到胸口的王雅静被洪涛用手指头一戳马上惊醒,强打精神还不服软。
“哎,洪扒皮,就这个吧,什刹海就不用说了,咱家门口我知道,剩下这三个在哪儿啊?”木板里面不光夹着地图,还有几张老年间的木版画。
这东西到底出自谁手、是不是名家作品、值不值钱洪涛都不清楚,也没兴趣打听,只是觉得能从上面看到旧时北京的风貌才一起收回来了。不对,不应该叫收,而是捡,但凡要花钱肯定不会要的。艺术这玩意至今也没和他沾上关系,白给的还能凑合看几眼。
王雅静看到的就是其中一张,上面描绘了城墙外的一段水域,说是河吧,附近还有荷花池,面积挺大;说是湖吧,远远的还能看到河道上的闸门。除了画面之外,上面还有几行小字,应该算版画的标题和内容简介。
它是这么写的,消夏四胜,什刹海、葡萄园、菱角坑、二闸。
很显然,这是四个地名,其中什刹海就在洪涛家门口,剩下三个明明白白也是北京城附近的,但想说明白具体位置就是学问了。别说外地人不知道,就算本地人至少九成也不知道,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如果大丫三个月前问这个问题,我就还真得喝酒受罚了。可惜啊,老天爷也不帮你!解放前的北京城据说比现在还热,除了没空调之外四周都有高大的城墙围着,一到暑伏天就成了大蒸锅,半点风也没有。当时除了皇宫贵族、大富大贵之家能在西山八大处、玉泉山、碧云寺等地建行宫别院消夏,大部分百姓只能在自家附近想办法。于是乎,什刹海、葡萄园、菱角坑和二闸就成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纳凉场所,统称消夏四胜。”
“什刹海就在咱家门口,本来不用多说,但据我了解,当时的什刹海和现在真不太一样。那时候没这么多民房,水边上全是高大的垂柳,前海西侧有条很长的堤坝,人们就在堤上摆摊,从北海后门一直延续到银锭桥,称作荷花市场。每年从端午节市场开业,直到数完三伏结束,卖的东西基本都追求一个字:凉!”
“在北海后门东边的胡同里有个冰窖,那是清朝皇帝每年夏至日时用来赏赐大臣的。后来大清朝亡了,冰窖依旧存在,什么时候看到人们从冰窖里拉出大冰块往荷花市场运,啥时候就是荷花市场开市的日子。这些冰全部来自后海和积水潭,这几年好像不采了,90年代每年冬天都有工人采冰,就是运到那里存储起来等到夏天用。”
“您要是在市场里逛热了,找个茶棚坐下来碗冰镇河鲜儿,一边听说书的白话一边吃,暑气全消。再不成就干脆下水游几圈,那时候的什刹海是流水,不敢说清澈见底也比现在干净多了,必须特别过瘾。”
洪涛不光说书里看到的东西,还要加上他自己的见识和理解,把当时的场景描述的活灵活现,再配上丰富的表情,就好像他真去过一样。
“叔,冰镇河鲜儿是什么样子的,好吃吗?”大人们完全沉浸在历史场景中,北京的酷夏是个啥滋味他们深有体会,如果不开空调怕是连睡觉都够呛,很难想象当年的人是怎么过活的。但小米粒体会不到这么多感受,他只听到了一个感兴趣的词汇,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