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新鲜的柿子

“来人!!快来人!!!

人都死哪儿去了?!赶紧来人!!!”

殡仪馆,最深处的房间。

薛一半躺在椅子上,身上因伤势而残破不堪,恐怖的虚无之力仍旧在他的伤口上不断撕咬着,周围的黑雾不断震颤,想要将伤口修复,可在接触的一瞬间便迅速崩溃,无法凝聚成型。

他嘶吼着,被虚无的力量折磨的死去活来,手中那颗干瘪的心脏时不时跳动一下,就像是干瘪下去的柿子一样,诡异至极。

当然,江祈年对他造成的伤势远不止如此,自从那天大战结束后,薛一便一直是将自己关在最深处的房间中,忍受虚无与时间等力量对自身的摧残,严重时甚至连人形都难以维持住。

“啪叽!”

那颗干瘪的心脏被薛一捏碎,仅剩的些许浓稠汁液飞溅而出,他不管不顾,将破碎的心脏放进嘴中咀嚼,刺鼻的腥味儿随之蔓延开来,那薛一却是甘之若饴,像是一只闻见腐肉的秃鹫,将嘴中的食物囫囵吞下。

随着心脏被吞下之后,那正缓慢溃散的身体似乎是有所好转,薛一像是刚刚被就上来的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空洞的双眼中布满血丝,苍白又干瘪的脸上满是血痕,薛一捂着脸,嘴中不断碎碎念着:

“该死!该死的家伙!!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他怨毒的念叨之际,那本来刚有所缓和的身体再度被撕裂,虚无的力量疯狂破坏着他的身体,伤口处有大量黑雾喷涌而出,他的身体开始涣散起来,就像是信号不良一样,刺啦啦的毛刺感闪烁个不停,喉咙嘶哑,发出阵阵低吼。

“来人!!我踏马说赶紧来人啊!!!

人呢?!

都特么死哪儿去了?!

赶快给我来人!!”

“咚咚咚~”

就在薛一如野兽般嘶吼之际,一阵清脆而又缓慢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便从门外传来。

“少馆长,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说过了!!

叫我馆长!叫我馆长!你们踏马是耳聋吗?!”

话落,门外的声音似乎是沉寂了一会儿,等薛一即将准备再度开口骂人时,那道声音却是再度响了起来:

“馆长,您有何吩咐?”

“进来!!”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身穿燕尾服,胸前挂着白蔷薇的男子走进屋内。

和那些推销员不同的是,这人胸前的白蔷薇并无数字显现,其下还有两条白色的丧挂缓缓飘荡,至于身上穿的衣服燕尾服也十分考究,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比推销员更加恐怖强大。

随着男子走进来,那房间中的温度似乎也随之降低了几分。

他走到薛一面前,微微鞠了一躬,而后沉声询问道:

“馆长,我在。”

男子不论是神态还是举止都十分恭敬,可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便能发现,隐藏在这恭敬之下则是一股疏离,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庞也是充满了不屑,俨然是一副阴奉阳违的模样。

“柿子!新鲜的柿子!!

快给我去拿新鲜的柿子!!”

薛一捂着头,沙哑着嗓音对男子说到。

本以为男子会像之前一样毕恭毕敬,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可就在他被折磨了一会儿后,才发现男子仍旧像刚刚一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在傻愣着做什么!?!

快去给我拿新鲜的柿子!听到了吗?!

我要新鲜的柿子!!你耳朵是不是聋了?!

新鲜的柿子!立刻!马上!!!”

闻言,男子仍旧没有动作,那薛一似乎是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心下一横,强忍着身上的痛苦,伸手便向那男子的面部抓去!!

“砰!!”

事实上,薛一的手并没有碰到男子,就在那只手距离其面部还有一公分的距离时,忽然就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一股巨大的反弹力作用在薛一手上,将他的手指震到变形,扭曲的手指如同狰狞的八爪鱼一样,在这昏暗的房间中翩翩起舞,巨大的力道顺着手指蔓延到手臂,而后又作用在薛一身上。

一时不察,那薛一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本就变形的椅子因受到冲撞而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若不是薛一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旁的桌子,那此时的薛一恐怕已经向后仰摔了过去。

稳住身形后,薛一的表情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他死死盯着男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是想要造反吗?!”

“少馆长,您需要冷静冷静。

馆长在离开前嘱咐过您,要学会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与欲望。”

“我踏马说了很多次了!叫我馆长叫我馆长叫我馆长!!

你这个奴才听不懂人话吗?!

现在!我!才是这家殡仪馆的馆长!!

你到底明不明白?!”

闻言,男子顿了顿,而后点了点头。

“明白。”

“所以快给我取新鲜的柿子!!!”

“这个……很抱歉,新鲜的柿子已经被您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能轻易动用。”

“为什么!?!”

薛一面目狰狞,活脱脱的一只食人恶鬼,全然不见刚出现时的从容与自信。

此时的他歇斯底里,状态疯癫,嘴角儿沾染的血渍因为面部扭曲而再度开裂,名为理智的情绪正在不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贪婪到极致的欲望!!

那是对心脏的渴望!!

他太需要那些新鲜的柿子了!!

鲜红色,在手中一跳一跳的,磅礴而又精纯的能量于其中涌动,爽滑的口感和绝望之人的哀嚎声在舌尖绽放!!!

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令薛一欲罢不能,他迫切的想要新鲜的柿子,伤口残留的灵力不断撩拨着他的神经,让他几度丧失理智!!

柿子!!

新鲜的柿子!!

薛一在心中不断呐喊,失控的黑雾在房间中横冲直撞,将那些家具破坏的支离破碎!

见此情形,那司仪打扮的男子轻声叹息,他抬起手臂,只是轻轻挥了一挥,那满屋乱窜的黑雾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紧接着,黑雾溃散,而薛一也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双目无神的瘫坐在椅子上。

至于那眼底深处,则是一抹强烈的挣扎!!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薛一咬牙切齿的问到。

他想要杀死男人,可身上却软绵绵的,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就连与他同源的黑雾也如同泥牛入海,陷入沉寂。

“唉………少馆长,您辜负了馆长大人对您的期望啊…………”

男子一边叹息一边摇头,眉眼间充满了失望与不屑,看那薛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老鼠一样。

或许是被这种目光刺激到了,薛一竟在此刻抬起了手臂,那黑雾如蜈蚣一般自其手臂向前方蔓延,可结果仍旧如同最开始一样,往日里无所不能的黑雾在男人前方一公分的位置硬生生停了下来,而后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似的,在挣扎与哀嚎中瞬间溃散!!

“你……你怎么敢?!

我可是……我可是殡仪馆的新一任主人!!

你只不过是我的奴才罢了!!

难道你今日要噬主不成?!”

“噬主?呵呵………”

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眉眼间满是嘲讽。

“您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殡仪馆从里到外不论是活人还是死尸,我们的主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位,那就是殡仪馆的馆长大人。”

“你……你放屁!!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我是师父亲口定下的殡仪馆继承人!我是你们的新主子!!

你们……你们这群图谋不轨的奴才!!

我要…我要宰了你们!!”

薛一从未受到过这般屈辱,屈辱到他连江祈年都顺带着没那么痛恨了。

如今他眼中也只剩下男人那张可憎的面孔,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他要撕了那张脸!他要挖出对方的心脏,让其痛不欲生!!

“哦………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

男人的动作有些浮夸,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

“当然,这些东西馆长大人给您才是您的,馆长大人不给,您就不能抢。

馆长大人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您是否忘记了什么?

馆长大人明明还说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您战胜江先生之后才能拥有的,可事实证明,您被江先生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况且还因救你而牺牲了我们一位同僚。

六号推销员确实是一个蠢货。

他想捡漏,所以他死了。

可您以为事实真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

在那个蠢货出现在江先生面前时,死亡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您输给了江先生,还连累了一颗棋子因此而丧命,是什么让您觉得在经历这一切之后,您还有资格继承殡仪馆呢?”

“你………!!”

“少馆长,请您先别激动,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馆长大人他老人家其实并非不能接受您的失败,可就算是再容忍,也始终都有个限度。

输给江先生并不是什么无法容忍的事情,您比不过江先生,这一点在馆长大人心中早有预料。

可您千不该万不该在失败后一蹶不振,甚至是自甘堕落。

馆长大人对您的表现很失望。

少馆长……哦不,现在应该是叫您失败品了。

馆长大人还说,是他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即便是身为敌人,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世界上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与江先生抗衡的。

这种万年来都能说是亿里挑一的人物,哪怕是馆长大人也对此感到心悸,至于您………呵呵呵,一个失败的实验罢了。”

“不……这不可能!!你骗我!!

你胡说八道!!师父他怎会如此说我?!

一定是你这个奴才趁着师父不在便想偷梁换柱!!

混蛋!!

我要……我要杀了你!!!”

薛一眼神惊恐,不愿意相信男人所说的话。

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老馆长给的,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老馆长放弃他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不愿意相信!!

一定是眼前的男人想要谋权篡位!!

对!!

一定是这样!!

薛一疯了似的胡言乱语着,他拼命的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这个有谋逆之心的奴才杀死,这样一来他刚刚说的那些就都不会作数了,到时候他仍旧是老馆长的得意门生,也仍旧是殡仪馆的新一任继承人!!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本就残破不堪的椅子再也支撑不住他的力量,“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薛一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摔在地板上,干瘪的身体奋力扭动着,却因为力量的流失无法站起身来。

往日里的尊严被扔在地上,随意践踏,他心怀不甘,试图抓住男人的裤腿,最后却是扑了个空。

望着如同死狗一般在地上挣扎的薛一,男人却无动于衷,他嫌弃似的往后退了退,似乎是觉得被薛一触碰会弄脏他的衣服一样。

男人用怜悯的目光看了薛一一眼后,便转身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之际,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因此重新转过身来对薛一说道:

“对了,老馆长让我嘱咐您来着,既然已经失败了,那就放平心态,接受失败的命运即可。

反正您最开始不也是一缕没有意识的情绪而已吗?

所谓失败的命运,也不过是回归到最开始的模样罢了,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如此轻松的归宿,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罢,男人也不管歇斯底里的薛一,勾了勾嘴角儿,便推门走了出去。

代表着希望的门已经被关上,门内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怒吼,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在既定命运到来之前徒劳挣扎着,哀嚎,是堕入深渊前唯一的写照…………

那撕心裂肺的吼声仍旧在持续,可男人却像是听不到一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便转身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他刚刚迈动脚步的那一刻,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让他瞬间停滞住了身形。

“交代你的事情都完成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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