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给霍念做了顿椰子鸡火锅,皮小子就惦记上了。
说谁要拿椰子得经过他同意才行。还怕被人偷了,非要留在船上守着椰子。霍惜哄他,要带他去骑骆驼才肯跟着下船。
接下来几天,一家人又在码头逛,又买回好些东西。
比如那油红布。没什么人问津,一疋要一两五钱。
这油布用处是很多的,或做油伞的伞面,或做车驾的挡雨篷,但是吧,你这油布涂成大红色,呃……
想像一下,远远地,一辆披着大红油布的马车笃笃而来……
呃,画面竟是出奇的好看,画风格外清奇。
见没人要,那价格降了又降。
霍惜在卖油红布的摊子前走来走去好几天,也不打算要的。
只是在它降价到一两银子一疋的时候,果断出手,全部买下。
买回去后,安慰自己,这东西做车篷,大面积做,画风清奇,但是做成喜篷呢?是不是足够喜庆?
送到北方做成炕布,桌面呢?又比如白皑皑的大雪天,穿一身油红布做的蓑衣行走在旷野里,也不会与四野连在一起认不出是不是?
应该,大约,能卖掉的吧?
捡漏嘛,不就是别人不要,你又觉得好,认为有价值才买?
还有一个漏,差点没轮到她捡。
有南洋来的几条船都运了生漆来。本朝桐油价一斤四十文左右,生漆价平时是桐油的两倍,现在船厂建得多,那生漆早就悄摸摸涨价了。
漆树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有句行话叫“百里千刀一斤漆”,就是说,百八十里割上一千棵漆树才能得一斤漆。
那叫一个不容易。
这南洋来的船,卖生漆六七分银子一斤,还不招人轰抢?
霍惜还是通过诺克才以六分银子一斤的价格,抢下一千斤。
跟来的三艘船装得满满当当,带着霍惜给沈千重的信,先行回了京师。
诺克请霍惜好生吃了一顿,非要她帮着寻些带回国的好物,巴着霍惜不放。霍惜便在松江城里转悠,想为这些洋人寻些本朝的好货,正好也赚个差价。
带着杨福每日在城里,码头溜达,只要有本地的船只在码头停靠,霍惜便带着杨福走过去跟人商谈,充当中人。
洋人们除了每回都要购得大量本朝的瓷器,丝绸,茶叶回去之外,那药材,香炉香筒,酒杯酒盘茶盅等摆件也很是喜欢。
还有各种成衣,丝织物,糖品果物,肉制品,水果,金银器,铜铁器,铁锅,各种器皿,纸张……
连没见过的牲畜他们都喜欢。
没见那骆驼日日被人围上好几圈看稀奇吗?洋人带来的珍禽异兽被本朝贵人争着抢。
那把卫朝的珍稀飞鸟走兽运回去,爪哇,大食,古里,满剌加,苏门答腊,吕宋,倭国,这些国家的贵人难道不是一样争着抢?
人嘛,都有猎奇心。贵人们钱多,更是喜欢。
除了这些,还有喜欢把卫朝各种书籍带回去的,比如倭国。
果然海禁一开,蛮人杂沓于州城。松江码头上日日都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
霍惜帮着诺克做成了好几笔生意,把他高兴地连路都不肯好好走,蹦哒着。
霍惜两头收好处费,也赚了好些银钱。
知诺克还想要些绫罗绸缎、松江棉之类的织物,霍惜便带着杨福准备再往松江附近的织坊寻一寻。
松江,是本朝最大的棉布纺织地。全县遍布大小织纺。
有私办也有官办。
官办即官府出资并运营,统一收购,不许流入民间。多用于军中将士军服衣被,或是官途。
但官办作坊不多,兀朝听说仅两家。但太祖建朝至今,多了好几家官办织纺。
私办则数不胜数。
霍惜和杨福走在松江城,京郊,及各处,路上随处可见来去匆匆的织娘,或十来岁云英未嫁的姑娘,或已梳成妇人头的娘子们。
听说这些织娘一天能织一匹棉,一日工钱多的有上百文,一月下来,勤快的能给家中贴补好几两银子。
怪不得松江百姓,所见面貌,衣着,要比别处看着殷实。
街道上,抱着布匹的,挑着生丝、棉线担子的,抬着织机的,推着板车运布匹的,男男女女,来往不绝。
霍惜和杨福一边避让着,一边嘀咕。
“这松江城看起来富裕的很,极少见有穿着打补丁衣裳的。”杨福一路走一路看,这松江百姓的日子,比之京城也不差什么。.
霍惜点头:“舅舅你看,这街道两边的茶肆酒肆,饭馆酒楼,坐满了人,这松江百姓日子富足,舍得吃喝。”幸福指数高啊。
“是啊,这松江城,别的生意不敢说,但粮油米面,吃食生意估计有赚头。”
霍惜很是认同:“嗯,手中有银钱,就舍得吃喝,肚子吃饱了,吃喝不愁了,就想着精神层面的东西,或看戏听书,或赏玩,那些珠宝玉石,攒盒摆件,头面首饰这些生意定是好做的。”
二人一路谈着生意上的事,霍惜光顾着看街道两边的物事,一不留神,撞到一妇人身上。
那妇人走路匆忙,低着头,也没料到拐个弯能撞到人,东西一掉,忙蹲身去捡。
霍惜一看撞了人,嘴里忙说着致歉的话,边和杨福蹲下身帮她捡。
那妇人头也不抬,摇着头,嘴里额额地。
霍惜一愣,和杨福对视一眼,这是个哑的?她撞了有身疾的妇人?心中更是惭愧。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二人不好,没看路。东西摔坏没?若是坏了,我们定是赔的。”
那妇人额额地说着,又摇头,等东西捡好,抬头朝霍惜和杨福笑笑。
与对方眼神一对上,霍惜就愣住了,像被人定住了一般,全身动弹不能。
那妇人朝她二人笑笑,起身就要抱着东西走开。
才走了两步,霍惜就快速爬了起来,冲她不敢置信地喊了声:“奶娘?”
那人浑身一震,急急转身。
霍惜此时已认出她来了,眼泪夺眶而出:“奶娘!”
那妇人直愣愣地看着她,全身发着颤,淌着泪,怀里抱的东西又滚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