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俨说话不成体统,黔国公想喝斥他,却又忍了忍,到底没开口。
穆昂打圆场:“那天的事究竟如何,是要分辩一二。侄媳现在还昏迷不醒,东路大房的院子也烧了一半。连二房的院子也跟着烧了,这都得问一问。”
穆展一听,立刻说道:“是啊,我姨娘住的院子也被烧了,她躲避不及,头发还被烧了一半。”
“你的意思是说,你姨娘的院子也跟着烧了,她就是无辜的了?”
穆展一顿。
辩驳道:“光天化日,郎郎乾坤,我姨娘何必当众加害你们大房!你大房院子烧了,如今人都挪了出去,正在修葺,而我姨娘还住在被烧的院子里,你不问缘由,派人围院。这让外人知道了……”
“外人知道了又如何?”穆俨看他。
“外人知道穆府没人了,拱卫穆府的事交由一介妾室之手。外人知道你二房嫌我大房阻了路,光天化日朗郎乾坤,竟对一个临产的妇人下手,还使计诱我出城。外人知道你差点害我妻离子散!”
穆俨连声追问,目光如粹了千年的寒冰,令穆展没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大厅里一片寂静。
也没人敢为君氏分辩一二。
方太夫人见之叹了一口气。这满室都是老侯爷的儿孙,若处理不好,眼看着分崩离析在即。
“国公爷,世子心中有气,派兵围住二房,也是一时情急。不若把君氏叫来,也听听她有何分辩的。”
“是,我听太夫人的。”黔国公恭敬地应道。
方氏是老侯爷的妾室,是穆昂的生母,在老侯爷去后,也被封为诰命。
但二房掌家,她平时不争不抢,并不爱出头。只呆在自己屋内念经礼佛,闲时再逗弄曾孙,等闲不理外头的事。此次也是听儿媳孙媳说了那天的事,难以置信。
后院使手段,她看得多了,各凭本事罢了。但同样是女人,在女人临产时发难,这已是没了底线的行为。
黔国公看了穆俨一眼,他想派人去把君氏叫来问话,但现在围着君氏院子的,是穆俨的私兵,只听他的命令。
穆俨并不看他,只对外扬声:“去把君氏和齐胜带来!”
“是。”
不一会,君姨娘红着眼眶被带来,额上还搭拉着半截被烧掉的头发,醒目又突兀。
一进来就抹着眼泪向黔国公请罪。
“妾身罪该万死,差点害了张氏。若是张氏母女出了事,我死一千回都不足以抵罪。国公爷信任我,把中馈托于我,可我却没打理好。”
频频抹泪,“都是听了下人的话,说璎儿被人撸走了,我忧心璎儿,又忧心阖府大小的安危,惊慌失措,这才失了分寸。府中还有璘儿和珂儿,我担心贼人入府对他们不利,不得已才让人紧闭府门,都是我的错……”
听到君氏提起三房的穆璘和穆珂,段氏眉头皱了皱。倒是个能言善辩的,竟拖她三房下水。扭头看了婆婆方太夫人一眼。
方太夫人也是一脸不虞。自己做的孽,竟还拉上他们三房!
黔国公见穆俨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叹了一口气,给了穆展一個眼神,穆展忙起身去扶君氏,“姨娘先坐下说话吧。”
“我让她坐了吗?”穆俨冷冷出声。
“二弟!事情都还没问清,你这就定了我姨娘的罪了吗?连给个座也不肯?我父亲还在这里呢!就由得你当家做主了!”
穆俨看向黔国公,“我不能做主了?”
把黔国公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君姨娘一看,对黔国公说道:“妾身站着无妨,不用坐。我一想到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张氏,我这心里就生疼,恨不得替她代受。听说她母女平安,我这心里总算安心许多。”
君氏自己要站着,便站着吧。穆俨明显气不顺,也不好跟他顶着干。黔国公便再未开口。
倒是方太夫人扫了一眼二房的人,劝穆俨道:“一家子儿孙都还在底下坐着,让君氏站着倒是不像样。坐着一样问话。”
儿子儿媳孙子都坐着,独君氏站着,反而会激起二房的不忿。大房人丁稀薄,没必要这会得罪二房。
穆俨不置可否。
黔国公看了方太夫人一眼,吩咐君氏坐下了。
君氏坐下后,看了穆璎一眼,穆璎便叫着“祖母”跑向君姨娘,挨着她一起坐了。乌氏本想拉儿子,手伸了伸没拉住,又收了回去。
君姨娘摸了又摸穆璎的脑袋,“祖母的乖孙,你可是二房唯一的孙孙,要是你出了事,可让祖母怎么活。”
黔国公听了不由看了这穆璎一眼。
想到三个儿子,只有两个在二房,穆望还远在京城,到现在还不肯婚配。穆展虽有两个妾室,但连个女儿都没有。这二房还真只有穆璎一个孙辈。
叹了一口气。
见穆俨看他,干巴巴说了一句,“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是忧心璎儿的安危。那个令牌我已收回了。”
穆俨冷哼一声,淡淡移开目光。
他要装瞎便让他装瞎,但君氏,做了什么,他会把她的皮剥下,让他看个分明。
“齐胜,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一个字都不许漏!”
齐胜点头应是,跪下开始回禀……
他被关了三天,这三天也想明白了,他是被人坑了。
此事涉及到世子夫人,只怕他不死也要脱层皮。只盼国公爷和世子看在他忠心耿耿,又是依令行事的份上,能从轻发落。
“那天,属下接到命令,说璎少爷被人撸走,府中又闯进数个黑衣人,属下便依令行事,吩咐府兵紧闭府门……”
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齐胜说完,黔国公又问了他数个问题,包括他领命带兵去围翠篁院的事。
君姨娘点头:“是我吩咐的他。齐胜是护卫长,家中男人一个都不在,莪为了府中大小安危,便让人吩咐他严加看守。”
只不说她偷拿黔国公令牌一事。
“那天我一听璎儿不见了,一时慌了手脚,又听说贼人进府了,更加害怕,担心穆璘和穆珂也被人撸去当人质。想到之前张氏也被人撸走过,又想到牛氏也大着肚子,都是穆府的血脉,我这才吩咐府兵紧闭府门。”
一心都是为了穆府所有人的安危,更是为了下一代。
“国公爷,我真是怕死了,我一介妇人,听说贼人入府,失了分寸。您惩罚我吧。我一想到张氏昏迷不醒,我这心里就跟刀剜的一般。”
穆展见她难过,安慰道:“姨娘,你一片好心,大家都会理解的。那会事情危急,也别无他法。大夫说张氏是生产脱力,养一养就会醒过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对得住你大伯和大伯母。”
这会分得倒是清,黔国公和他们是二房,他是大房的?
穆俨冷眼看着君氏母子二人唱双簧,猛地抓起桌几上一个茶杯,狠狠朝大厅中央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