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谁动了我的心肝

再有几日,大军即可到达昆明城。穆俨内心雀跃。

“不日便可回府,想二嫂了吧?”

穆俊打马在穆俨身侧,“听说二嫂从小有不凡的经历,被人称女中豪杰,连皇上都多有赞誉。我这还不曾得见呢。”

穆俨听了嘴角扬了扬。

平时他不喜多语,少言寡语,但别人要与他说起他之妻,他之子,他内心总是柔软如水,还是愿意与旁人多说几句的。

“她少时命运多舛,但从不与人抱怨,生性隐忍豁达。”他心中的她,无一处不美好。

与她相识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少时她说他抠门,是所见的贵公子中最抠的一个。但自成婚夜,他把多年所攒钱财尽皆托于她手,她再未说他抠过。

财迷一个。自小就是。见着银子就两眼发光。

穆俨嘴角忍不住上扬,上扬。

穆俊都看呆了。何曾看过堂兄这样的一幕?

见穆俊傻看自己,穆俨很快收敛了神色,又是一副面瘫的样子。穆俊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提到二嫂,二哥傻乐成这样?不怪二嫂千里寻夫而来,把小渔儿一人扔在京城。

“小渔儿怕是要怨怪你们这对狠心的父母了。”

想起儿子,穆俨内心愁怅。

他出生于京师,呆在京师好好的,懵懂不知事就被祖父抱至云南,离开了生母。在云南读书长大,又被他打发到京师为质。

在京师好不容易娶妻生子,生活里处处是阳光。怎料又被皇上打发来云南……

此番平乱结束,还要等上谕。不知何时皇上才会召他回京。不知何时,他夫妻二人才会与儿子重逢。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万般皆不由己。

见穆俨叹气,穆俊望了他一眼,多少理解他的一番心境。

劝解道:“二哥得封世子,如今既得帝命留镇云南,正好提前跟着二伯习学一番,以便日后更好接手。”

打马非要骑行在穆俨前头,彰显自己长子身份的穆展,隐约听到穆俊此番话,眸光缩了缩。

见穆展打马略有缓顿,从小善察言观色的穆俨看到,嘴角讥讽。

回穆俊道:“正是,我身为穆府世子,身沐皇恩,自当为皇上分忧,守边固边,团结夷汉,令我朝边关永固。我做为祖父亲定的继任者,义不容辞。”

声音清淅又宏亮。

穆成和穆昂听到,对视一眼,欣慰地点了点头。

穆展后槽牙紧咬。穆僖看了他一眼,打马过去悄声安慰:“大哥,他应该很快就回京师了。”

一个被打发到京城为质的世子,谈什么守边固边?这云南还不是留给大少爷穆展的?

一行人心思各异。

大军回营昆明城。

忽听一阵急急拍马声:“世子,世子!”

以为八百里军报,步骑兵纷纷闪避,一路避让着让拍马之人急奔到穆俨面前。

“坤四?”离一坎二有些惊讶,“你不是跟在夫人身边?”

穆俨紧了紧手上的缰绳。

“世子,夫人在集市失踪,下落不明!”

“什么!”

穆俨心肝忽忽地打颤,厉声喝道:“且随我来!”打马领着坤四往一旁避人处。

离一坎二心中惊疑不定,忙打马跟上,二人随旁盯视,以防他人上前打扰。

“……夫人在倚邦茶马司买下两万斤陈茶,次日与众人前往东街集市瞧热闹,本想看完热闹就回昆明迎接世子,不料贼人趁着人多,掳走了夫人……逐风乾三已循迹追去……”

坤四头也不敢抬。把夫人弄丢了,他无颜见少爷。

夫人不在昆明城,到倚邦了?

离一坎二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又惊又惧,夫人若是出了事,少爷……简直不敢想。抬头往少爷那边看去。

就见少爷额上已暴起青筋,面色变得阴沉骇人。

“出了何事?怎么听说夫人下落不明,哪个夫人?”穆成打马过来。

穆展等人也都打马跟了过来。

穆俨扭头狠狠盯向穆展,又看向穆成。那目光,穆成一时说不清。似乎陌生且疏离,还有……恨意?

“到底何人失踪?”穆成又问了一遍。

穆俨未答,也再未看他一眼,调转马头,缰绳狠狠一甩:“驾!”

坐下奔雷,腾起四蹄朝山路上急奔而去。如迅疾的闪电一般,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离一坎二坤四,急忙打马跟了上去。

穆成等人只见前方扬起一片飞灰,尔后,又恢复如初。似乎从来没有人在那里过。

“你与你二哥离得近,可听清是何人失踪?”穆昂问向穆俊这个嫡子。

穆俊眉头紧锁,“好像是二嫂失踪了。”

“什么!”

山道上,穆俨急急拍马,恨不得生出双翅,瞬息赶到他的惜儿身边。

她定是害怕极了。她在唤他,她在等他去救她。

她定怨怪他了,怪他不在她的身边。

穆俨眼眶酸胀得生疼,一颗心像被人用利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痛得他不能呼吸。

“何人掳走了夫人?”离一坎二一边打马跟上穆俨,一边向坤四询问经过。

“是君明章身边的花管事。此行随君若虚至茶马司征缴官茶,得了君明章的吩咐,派人下手掳走了夫人!”

君明章!

“我定要凌迟他千遍万遍!”只断他两腿,还是太便宜他了!

穆俨暗恨自己对君明章太过仁慈,以至留他苟活,让他有机会加害他的心肝。若他的惜儿有半点差池,他定要君氏满门给他的惜儿陪葬!

定要!

“驾!”

山道上,奔雷跑出残影。生怕跑得慢了,被他的主人凌迟了。

小院的柴房,君若虚舔了舔两日水米未进干得发裂的唇瓣,趴到窗口想喊人,又顿住了脚步。回身一脚踹在奄奄一息的花管事身上。

“你这狗奴才,你这是要害死我!姓张的你也敢动!你知不知道她是何人?”

花管事艰难爬起,朝君若虚跪爬了一步,“小的知道。但大老爷的吩咐,小的又岂敢违背。”

“你不敢违背我阿爸的话,但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声?如今我要被你害死了!没准整个君氏一族都要因你而葬送!”

“你倒有自知之明!”柴房门被一脚大力踹开。

清清冷冷,如追魂使者从地狱里发出来的阴冷声音,惊得君若虚浑身打颤。见着来人,脚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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