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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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敲打着半扇推开的窗户,雨丝飘然而入,拂向张舟清俊的面庞。

“承澜,这么晚到为师这儿来,是有要事相商?”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夹着斜风,从张舟耳畔掠过。

张舟探手,修长的五指在檐下飘摇的灯火中时而白皙,时而黯淡,他抓了把细雨握在掌中,轻声道:“也无重要事,就是想来陪陪老师。”

风拨动着钱怀仁花白的胡须,有些泛紫的唇一张一合,嗓音中是掩不住的沙哑和无奈:“那你把窗户打开做甚?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比你,经不起这风吹雨打了。”

一抹歉疚从心尖上划过,张舟当即掩上窗户,回身惭愧说道:“是学生大意了。”言毕,他忙又倒了杯热水递给钱怀仁。

钱怀仁喝了几口热乎的汤水,屋中也渐渐回暖,将身上寒意驱散,他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觑了几眼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张舟,“看你心事重重,莫不是许洛案又碰上什么难处了?”

张舟回过神,勉强笑了两下,“不是。”

“那你今晚跑来我这儿又是吹风,又是发愣的,究竟是为何事?”钱怀仁音色上扬,颇为不解。

张舟眉头深锁,将那憋在心中的疑问悉数按下,转移了话题:“说来惭愧,学生到京师也一月了,却对这京师风土人情不太了解,近几日总觉得自己与这里和朝中百官格格不入,故而有些神伤。”

钱怀仁脑袋一扭,叹道:“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想要了解此地风土人情,那就下值后去各坊,各街市走走看看呐,你整日不是在大理寺待着,就是把自己关在家中,也难怪你突然觉得不适应。”

“至于朝中百官么……”钱怀仁思索片刻,有些难为情地讲道,“实在处不来那就不要强求自己,独来独往虽会遭人闲话指摘,但若你心中自在,倒也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

张舟默默点头,片刻后又问:“老师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可有什么悬案、奇案给学生讲讲?”

钱怀仁眉头一皱,“你今晚怎么回事?你已是大理寺少卿了,想知道过往案子,去翻翻卷宗不就行了。”

张舟一顿,随后笑道:“老师说得是,学生近日忙昏头了,净说些废话。”

他瞧了眼蜡烛,竟已燃了一大截,想来天色已晚,不敢多叨扰老师,便先告退了。

冷风自外灌入廊下,檐下悬挂的灯笼摇晃厉害,张舟忍不住打了个冷噤,神思回归。

他觉着今夜走这一遭,实在是唐突得很,大理寺接触的案子太多了,老师又年事已高,不一定会将每桩案子都牢记于心。

也怪自己一时心急,慌不择路。

一夜滴沥过后,天总算放晴了,旭日东升,尚未来得及将昨夜残留四处的甘霖挥散,苍劲的老梨树枝上还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子,时不时往下滴落几颗。

张舟一大早就找上了何城,初至公廨,何城脸上还有些倦意,正慵懒地翻着公文案卷,见张舟精神抖擞冲他而来,满目疑惑,“这么早?”

张舟也不多于废话,直截了当告诉他:“我要查阅大理寺所有诉状案卷,你给我办。”

何城大惊:“你是不是没睡醒?大理寺存在多少年了,你要查看所有……”

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张舟怎么会开得了这个口为难他的?

张舟拽起何城,直往存放卷宗的库房而去,“今日就算淹死在这堆陈年薄籍之中,你也要陪我翻完。”

大理寺历年办理的案件、诉状全都编目一一陈列归置,何城站在陈列架子中间,双手交叠,严肃着问张舟:“你想从哪儿的查起?我给你找啊。”

张舟沉默地看向排列整齐的卷宗,一时间没有头绪。

须臾后,他道:“翻一翻苏望的。”

苏望?

何城回过味来,“你要他的干嘛?”

张舟催促道:“先别问,快去找。”

何城取来编目册,一页一页翻找下去,没有看到“苏望”这个名字,他又从头翻了一遍,还是没找着。

“这没有啊。”

“嗯?”张舟接过册子,又亲自翻看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丢下册子,又将何城一道拽了出去,“陪我去趟户部。”

户部。

三人坐于厅堂之内,茶盖子有一道没一道地打杯沿口擦过,发出清越的声响。

户部尚书高琮时而抬眼打量张舟,见此子年纪虽轻,却满脸沉稳之相,一双眸子清如泉泠,不见风云变幻,这于沉浮官场之久的他来说,实在罕见。

他又想起几次朝会上的唇枪舌战和御史台对他的弹劾,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位儒雅文人,怎会像奏疏上所说:流连勾栏瓦舍,夜抱妓子归家。

似是发现对方在打量自己,张舟不经意侧头,两道目光刚好对上。

高琮显然一愣,正要以饮茶做掩饰,张舟却对他投以温和一笑。

这下倒好了,璀然一笑,更是引得他有些讪讪,干脆放下茶碗,假咳两声,问道:“本官倒是第一次和张少卿坐得这么近。”

张舟顿住,看向一脸不自然的户部尚书,笑道:“下官初入京师不久,手中又有桩大案子未破,没来得及到各部寒暄两句,还请高尚书见谅。”

“严重了,各部也都事务繁忙,哪里会惦念这点小事,倒是那桩案子,如今看来是有些棘手了。”

窥见高琮有些微妙的神情,张舟故作头疼,按了按太阳穴,“可不是棘手么,下官对这京师布局实在不熟悉,老师身体抱恙,平日里也不敢过多叨扰,只能像条瞎子鱼一样,胡乱地在京师的深水中乱撞了。”

高琮翘起二郎腿,从旁取了茶碗随意吹了吹浮沫,并不饮,却道:“少卿的确是有些孤立无援了,不过京师水深这句话倒是不假。这门阀勋贵之家大多聚于京中,你初来咋到,不懂其中关联也情有可原,不过如此下去,怕是会妨碍案子进展。”

张舟凝向他,“依尚书之言,下官该当如何啊?”

高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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