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许氏被诸素素问得张口结舌,一阵心慌。她真没料到,这里还有一个真正懂医的郎中,可是就算真正懂医的郎中,又怎么会知道杜恒雪“宫寒”的真正来源呢?
孙许氏飞快地睃了杜恒雪一眼。
杜恒雪整个人都呆住了。
孙许氏说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一样,正一遍遍往她胸口里戳。
原来是她不知廉耻,主动和孙耀祖“私相授受”?
原来她有“宫寒”之症,这辈子会子嗣艰难?!
杜恒雪的脸色变得越加苍白,连淡粉色的双唇也褪去了仅有的一点血色。
许言邦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他站在杜恒雪身旁,轻轻握着她的一只胳膊,低声在杜恒雪耳边道:“这婆子胡说八道,你不要理她。”
杜恒雪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孙许氏,看着她的嘴一张一阖,努力想要听清楚她还在说些什么。——难道她说的还不够吗?自己真的坏到这种地步?
孙许氏眼珠子乱转,嚷嚷道:“那是我们孙家心肠好,我看她人还乖巧,也是从小没爹,没人教她……”
“你住口!”杜恒霜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从影壁后面慢慢走了过来。
诸素素忙站了起来,对杜恒霜道:“这婆子不打不行,嘴贱的很。”
杜恒霜点点头,“劳驾素素了。”
孙正平忙走过去将孙许氏扶了起来。
杜恒霜冷冷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孙家夫妇,厉声呵斥道:“你们造谣侮蔑,也要有个限度!——明明是你儿子孙耀祖借做客之际,一直往女眷内院偷跑。因从我妹妹的丫鬟那里听说我妹妹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便死缠烂打,勾结我妹妹的丫鬟,非要我妹妹嫁给他。现在却说是被我妹妹缠着。我倒要问你,你们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我妹妹非要嫁你们不可?你还敢说我妹妹‘私相授受’,这种事,怎么会容得你两嘴一张,就红口白牙地乱说?”
“拿证据来。说我妹妹‘私相授受’,你们今儿不拿出证据,我就拉你们去见官。败坏女人名节,才是要天打五雷劈!”杜恒霜先前处置杜恒雪的陪嫁宅子,命人将孙家所有的东西都砸烂烧光,就是防着孙许氏她们会来这一招。
她自从知道是知书在其中穿针引线,撮合杜恒雪和孙耀祖之后,就知道孙家手里肯定有不利于杜恒雪的证据。小姐的贴身丫鬟如果反水,对小姐来说,简直只有死路一条。不管这些证据是真的,还是杜恒雪被诳着写的,总之他们是手里有东西,才这样有恃无恐。
所以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一了百了,断了对方所有的后路。
孙许氏见今天撕破脸了,一时气性上来,道:“你们卖了我们的宅子,烧了我们的东西,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居然说起嘴来了。”
杜恒霜怒极反笑,颔首道:“我今儿第一次听说,儿媳妇陪嫁的宅子,居然是你们的宅子。”说着脸一板,拂袖道:“我妹妹卖她的陪嫁,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还欠着我妹妹一万二千两银子的陪嫁,至今未还呢。——我警告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知书听见这些话,明白她是再也不可能被杜恒雪收留了,遂横起一条心,泣道:“少夫人,您不能这样。不能看见大爷入了狱,就想一个人跑了……”
杜恒霜叹了口气,看向知书道:“我劝你还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积德吧。背主偷汉已经很不堪了,还想把脏水泼到主子头上。我看是我妹妹这一向对你太宽纵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知道,奴婢背主,打死都是轻的。”
知书一下子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再抬头。
杜恒霜又道:“不过,看在你有身孕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如果你还想活着生下孩子,就不要再动歪心思了。”
知书更紧地闭住嘴,蹭到孙许氏和孙正平那边躲起来。
许言邦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心里震荡不已,闷闷地在一旁想心事。
听了杜恒霜的话,围观的各路人马都恍然大悟。
相对于孙许氏强词夺理的话,杜恒霜说杜恒雪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当然更有说服力。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承康坊勋贵家的世仆,自然知道,就算是在长安的世家高门,贵女们出嫁,有一万两银子的陪嫁,已经是很让人咋舌了。若是大家都知道杜恒雪有十万两银子陪嫁,别说孙家这样穷疯了的人,就连一般的高门,都会想尽法子娶她过门。
“这也太缺德了。人家带着大笔陪嫁嫁过去,他们还住着别人的陪嫁宅子,居然连下人都舍不得买,非要人家一个娇滴滴的新媳妇给他们做牛做马。啧啧,这样的婆家,真是不要也罢。”
“何止啊。”诸素素冷笑道,“他们不仅让人家做牛做马,还给人家天天‘补身’,生生把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补成了‘宫寒’之症!”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倒抽冷气。——绝人后嗣,才是要天打五雷劈啊!
杜恒霜见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地对孙许氏道:“你儿子孙耀祖拿了妻子的陪嫁去买地,却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所以才被当做是贪墨占田,关入大理寺的大牢。你们孙家家底只有三十两银子,现在孙耀祖名下却有两千亩地,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把这陪嫁银子吐出来,还是让你们的儿子在大理寺的牢里被定罪,就看你们的了。”
孙许氏当然不想把银子吐出来,哭着又求杜恒雪道:“雪儿,一夜夫妻白日恩,你就看着你男人在牢里被人挫磨?我们去过大理寺,跟他们说了这银子是你的陪嫁买的,可是他们说,要一个月后才会开堂审案。你男人在牢里被打得快要死了,难道你想做寡妇,给耀祖守一辈子?”
杜恒霜不等杜恒雪说话,已经断然道:“你们别做梦了。我妹妹好端端嫁给你们,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这一年来,你们对我妹妹多方挫磨,还整的她得了‘宫寒’之症,从此子嗣艰难。——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不想她被挫磨死。”
顿了顿,杜恒霜终于说道:“我妹妹要跟你儿子合离!”
孙许氏和孙正平都呆若木鸡。
孙许氏也没有料到,就算她说了杜恒雪以后子嗣艰难,几乎是生不出孩子了,杜恒霜还是不管不顾,要她跟孙耀祖合离!
“萧夫人,您可别说气话。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合,又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您现在居然不顾您妹子的心意,非要她跟我儿合离,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孙许氏苦口婆心地劝道,希望杜恒霜不要犯傻。
“夫人,您好好想想,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妹妹,留在家里做什么?再说她也嫁过人了,难道还能再攀高枝?就算你们杜家有钱,以后想娶杜恒雪的,摆明了都是想着她的陪嫁银子的,哪有真心为她好的?留在孙家,她好歹是原配正室,这个位置是谁也夺不走的。您好好想想,不要说气话。”
杜恒霜斩钉截铁地道:“就算我养她一辈子,我也不想让她继续被你们挫磨。你们那个猪窝,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怎会再回去?”
孙许氏见杜恒霜油盐不进,也恼了,跳着脚地道:“别做梦了!我儿不会同意合离的!——只要我儿一天不写放妻书,她就一直是我们孙家的媳妇!做人媳妇,自当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不管拿到哪里说,都逃不过这个理儿!”
孙许氏当然不肯合离。按大齐律例,其实只有男子休妻,并无合离一说。一般所说的合离,其实是由男方写放妻书,也就是变相的休妻。只是这个合离由女方提出来的话,女方的面子好看些。但是实际情况,还是被男人休弃,只不是写的休书,而是放妻书。如果男方不写放妻书,这婚姻关系就解除不了。
杜恒霜挑了挑眉,一点都不惧孙许氏的威胁。孙耀祖被关在牢里,她就不信孙耀祖有孙许氏这样硬气。到时候,几板子一打,一百封放妻书他都得乖乖地写。
杜恒雪在旁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孙许氏下了药,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这就是姐姐和素素姐为何要给她配药的原因吗?她这辈子最想的,是有一个自己的女儿,然后好好疼爱她,如今看来,她这个梦,是碎成一片片了……
杜恒雪握了握拳,看着站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的姐姐,不肯再让姐姐为难。她知道孙家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她也不想要姐姐答应孙家的要挟,便往前一步走出来,大声道:“我不要合离!”
孙家人一喜,以为还是把杜恒雪挟制住了。
“我要义绝!”杜恒雪涨红着小脸,抓住自己姐姐的胳膊,大声说道。
义绝的情况,是在夫妻一方惹了官司,犯了法的情况下,由另一方提诉,再由官府强行解除婚姻关系。
义绝,不需要男方写放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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