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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风也和宋远怀很谈得来。又听说宋远怀是江南第一帮派仗义楼的楼主,便更是上了心。——范朝风知道,自己的大哥要一统天下,韩地、谢地不用说,自是硬骨头,要拿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江南,却是在流寇之手。若是自己能帮大哥先将江南握在手里,却是能让大哥对付韩地和谢地起来,更加事半功倍。
所以范朝风和宋远怀两个人,不到数日,就已成了莫逆知己。
这边几人拿着通关证,顺利出了呼拉儿国的关卡,便往南行去。
范朝风本打算出了关,便一人回程,不欲给别人添麻烦。谁知宋远怀同他一见如故,着意拉拢起来,却是比跟南宫雪衣要更熟识一些。南宫雪衣也不多心,见自己的未婚夫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另眼相看,也甚是欢喜。
众人便结伴而行,谈谈讲讲,倒是也能解旅途的寂寞。
从呼拉儿国到营州,极为熟悉路途的老马,也要奔行一个多月。
范朝风这一行人,仗了脚程快,不到两个月时间,已是到了营州。
此时已到了初冬时节。营州地北,已是极为寒冷。
这一行人都归心似箭,只在营州换了马匹,添了补给,并未在营州多有停留。
范朝风本来还打算去范家在营州的庄子上看看,结果也架不住自己思乡心切,就忙忙地同宋远怀和南宫雪衣一起,马不停蹄地往如今北地的都城上阳奔去。
马蹄翻飞,往南奔行。
范朝风看着沿路的景致,同他五年前离去时一般无二,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几人日夜兼程,都尽量赶路,只在实在支持不住了,才去打尖住店,好好休息一下。
这日到了惠远。
惠远是离上阳最近的一个大城。从惠远到上阳,只有不到一日的马程。
宋远怀见数日来不眠不休的赶路,已是让南宫雪衣面色发青,知道她有些受不住了,心下对她十分怜惜,便对范朝风道:“安兄弟,不如我们就在惠远住一夜。明日再走吧。”又笑道:“反正不管怎样,明日都能到上阳了。”
范朝风瞥了南宫雪衣一眼,知道她是有些受不住了,有心想自己离了他们,一个人先走一步。可是想到一路上他们对自己的照料,和那份患难时候的相助,就说不出那些要提前先走的话,只好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点头道:“宋公子言之有理,我们就在这里先住一夜吧。”
说着,几人就进了惠远城。随便打听了一下,就到了惠远城里最大的悦来客栈。
宋远怀做事十分周到,手下人也非常得力。这边他们刚刚定好要去悦来客栈住店,宋远怀的手下已经先行一步,去往客栈给他们定房间,安排住的地方。
等他们一行人进到悦来客栈里面,宋远怀的手下已是定了五间上房。宋远怀、南宫雪衣和范朝风一人一个单间,南宫雪衣的两个护卫一间,还有宋远怀的两个护卫也是一间。
范朝风见又是他们出钱,十分不不好意思,只是现在自己几乎是身无分文。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自己又不方便再出去找别人“顺”点儿银子回来,只好冲宋远怀拱拱手,道:“宋公子慷慨,安某心领了。”
宋远怀大笑着怕了怕他的背,道:“安兄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宋远怀既然交了安兄弟这个朋友,安兄弟再说这话,岂不是太见外,没有把我宋远怀当朋友?”
范朝风见宋远怀江湖豪杰气甚重,也知道他们这种人,最是讲究一个“义”字。再说钱财都是身外物,等自己回到家里,以后也能十倍报答于他们。便也一笑置之。
众人进了悦来客栈,就在大堂直接坐下,让跑堂的上了酒菜。
只南宫雪衣到底觉得不适,就先失陪,上楼休息去了。她的随从便赶紧跟了上去。
宋远怀和范朝风说了两句话,到底挂念南宫雪衣,便也不好意思地向范朝风道了谦,言道有事要上楼去和南宫雪衣商议。
范朝风暗笑,也不揭穿他,便一本正经道:“既是有事,宋兄快去。”又促侠道:“宋兄别忘了多叫几个好酒好菜上去。有美相伴,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宋远怀脸一红,知道范朝风定是早就看出南宫雪衣是女子,所以一路上总远着她。也对范朝风好感倍增,此时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拱拱手,自上去了。他的随从也跟了上去。
范朝风就一人坐在大堂,自斟自饮,也甚是自得其乐。
一旁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事,都在哄堂大笑。
另一旁的人,却在那里唉声叹气。就听一人道:“上阳王大婚的请柬,实在是千金难得啊”
范朝风一愣,端着的一杯酒就没有喂到嘴里,全泼到了胸襟上。
又有一人道:“可不是。这可是我们北地之王分封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那些高门,谁不想弄到一张请柬?——听说,就算韩地和谢地的王府,也会有大人物过来观礼。”
范朝风听了又听,实在觉得满腹狐疑:大哥要大婚?却是为何?——大哥不是有大嫂吗?难道……?”
正疑惑着,范朝风又听见旁边桌上的人道:“上阳王也不容易了。虽然是要娶自己孀居的弟妹为正妃,却是诏告天下,名正言顺。并没有欺人家孀妇弱女,就不给名分,强占了去。也是在自己的发妻死了三年之后才续的弦。要说三年前,上阳王先丧母,又丧妻,接着丧子,丧女,那时候,真是凶险万分啊——如今上阳王事事顺遂,也该时来运转了。以上阳王今日的地位,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
有人也笑着道:“这话倒还公道。——要说这些豪门大家里,龌龊事倒还真不少。谁家没有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如上阳王这样,冒着天下人的骂名,郑而重之地用全套正妃的礼,将孀居的弟妹迎进门,也是绝无仅有了。倒是堵了有些有心人要胡乱传话的嘴。且这个正妃的名头,上阳王连自己的发妻都没有封过,这样想来,就更不一般了。”
旁边却有人不赞同道:“话不能这么说。他的这个弟妹,据说就是当年为国捐躯的范小将军的遗孀。上阳王此举,却有些对他死去的兄弟不够道义。——看来,之前上阳王立了他兄弟的嫡子做世子,也是事出有因啊。”说完,就有几人十分猥琐得笑了,又道:“也不知上阳王兄弟头上的那顶帽子,到底是死之后才变得绿油油的,还是死之前,就……”话未说完,那人有些往外突起的嘴唇,已是被一支筷子从下往上,如竹签穿肉一样,给钉上了。
那人疼的晕死过去,便一头从桌子上栽了下来。
和他同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在上阳王的地盘,说了王爷的闲话,被王爷的暗探出手教训了,便都不敢再说三道四。那人的同伴就赶紧将那晕过去的人扶到楼上去叫大夫去了。
范朝风在一旁听见,先只觉得一片茫然,手上已不知不觉用力,捏碎了酒杯。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只听见太夫人原来已经过世了,大嫂也不在了,且又有人在诋毁他最敬重的大哥和最心爱的妻子。
后来听到最后,范朝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等那人被扶了出去,范朝风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筷子已是没有了。
范朝风晕晕乎乎地将最后一滴酒喝尽了,就回到客栈二楼的上房。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醒了醒酒,范朝风只觉得五内俱焚,再待不下去,便去了宋远怀的屋子,告辞道:“宋公子,安某突然有急事要办,不能陪宋公子一起了。以后宋公子要有事,可到……”范朝风本想说“上阳王府”,可不知怎地,他说不出口,便改口道,“到上阳府来找安某。”
宋远怀见这安公子一会儿功夫不见,已是脸色青紫,神情大变,知道他是有了急事,便赶紧起身道:“安兄弟不必多礼。既然有急事,宋某就不耽搁安兄弟了。——正事要紧。”说着,宋远怀又拿出一块羊脂玉牌,塞到范朝风手里,道:“这是我江南仗义楼楼主的令牌。以后安兄弟要去江南,我们仗义楼倒履相迎”
范朝风也不推脱,将那玉牌收了起来,便拱手道:“宋兄弟放心,无论如何,安某一定会去江南一行。——咱们后会有期”
宋远怀便也拱手同范朝风告别,就看着他回房收拾了包袱,急匆匆远去了。
这边宋远怀和南宫雪衣没了范朝风这个外人,更是好得蜜里调油起来。两人已是说定,回到江南,便立即成亲。宋远怀又犹豫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告诉南宫雪衣她爹的消息呢?
而范朝风离了惠远城,便骑着快马,一路向上阳这边奔来。
到上阳之前,范朝风到底忍不住,还是先回了旧都范府一趟。
范朝风在范府的旧地,坐了整整一个晚上。他看见那些以前熟悉的地方,如今都是断屋残垣。以前应该是人来人往的小道上,如今只有树叶萧索之声。
明月当空,只照得整个范府,如同鬼蜮一样。
他看着范府的满目焦土,一颗热腾腾的心,慢慢地凉了下来:他不在的这五年里,范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