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死死瞪着沈莺歌,蛛网般的血丝爬上眼角,让他看起来像是个随时要向人讨命的恶鬼。
他强忍着怒意深吸了口气,忽然眉头一皱,眯了眯眼睛:“不……不对!你不是璇姬,你是谁?!”
沈莺歌不为所动,只如听了个笑话似的挑了下眉梢。
“这位客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不是璇姬那谁是?你吗?”
闻言,对方正欲发作,却又被药性逼了回去。
他利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软倒在屋内的手下,方才只是一时大意,才不小心着了这个女人的道,不过这药虽药性猛烈,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他们拖到药性过去……就能趁其不备,一举制住这个女人。
此外她的身份也有些蹊跷,细细想来,之前窅娘的反应就很可疑。
一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顶替了璇姬的身份,还能让窅娘配合她演戏的女人……不对,若真是他猜的那人,为何对方会听不懂他刚才的话,仍执意盘问他们的身份呢?
不过,这女人诡计多端得很,说不定只是在装糊涂,以为这样就能骗过他?
男子定了定神,决定尽力拖延时间。
他咧嘴轻蔑一笑,故作一副抓住了对方把柄的得意模样:“不必隐瞒了,你究竟是不是璇姬,你我心里都清楚。”
他说得笃定,沈莺歌一时间竟真的被他唬住。zusu.org 茄子小说网
难道这人之前见过璇姬?
而她一瞬间的迟疑落在对方眼里,便已是默认。
男子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原本的疑虑也一扫而空,讥讽道:“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任务失败不回去受罚,却背弃自己的男人,用他去挡那群朝廷鹰犬的追杀,怎么,璇姬是不是也被你杀了?”
听到这话,沈莺歌顿时一头雾水。
什么男人?什么追杀?
但这样的迷茫只存在了片刻,她忽然猛地抓到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
琼姬与墨烛向来一起行动,但对方却只提到琼姬回了南岐,还有什么背弃追杀……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琼姬吧?!
当这个念头划过脑海,之前被迷雾笼罩的真相便豁然开朗。
这么说来,那二人之中,应有一人栽在了容久派去的人手里,这个人毫无疑问,正是墨烛。
不管他是不是被琼姬利用的,总之他最终应该是被东厂的人抓了,之后琼姬独自逃入南岐,而这男子背后的主子,也就是指使琼姬与墨烛的人,他怀疑琼姬来投奔了自己的昔日好友,于是派人前来刺探……
那容久呢?他也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想要顺藤摸瓜,揪出主谋吗?
转念之间,沈莺歌便已推测出大半真相,但她面色不显,反而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她原本绷紧的脊背一松,柔弱无骨似的斜倚在了桌边,就连神情也由凌厉转为暗藏杀机的娇媚。
这般作态,倒是与当初荒栈之中的琼姬如出一辙。
刀尖微挑,顺着男子的咽喉侧颊缓缓划过,仿佛情人爱抚般缱绻暧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日你们栽在奴家手里,便再没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间房了。”
男子被颈边锋利的寒意逼近,偏偏想躲又躲不开,脸上肌肉不由得微微抽搐。
果然是这个贱人!
他咬牙狞笑道:“早听说你与那男人会些邪门歪道的法子,想必方才的香也是出自他手吧?就算你不在乎他的死活,但你若当真杀了我们,主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那倒不是,会选择用迷香纯属碰巧罢了,沈莺歌暗暗腹诽道。
见她没说话,对方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生了迟疑。
而沈莺歌模仿琼姬的姿态虽达不到十分相像,但应付这些与琼姬并不熟悉的人足够了,再加上璇姬的这张脸并不比琼姬差,对方也本就并非是什么正人君子,看她的目光登时多了些其他意味。
“不如这样,你放了我们,之后……”男子的视线顺着薄纱下隐隐约约的玲珑曲线划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反正现在你那姘头落入东厂之手,已是十死无生,不如你就跟了大爷我,今夜你将我们兄弟几个伺候好了,回去之后我自会替你向主子求情,如何?”
话音刚落,杀意骤然闪过沈莺歌的双眸。
只见她手起刀落,随着一声惨叫,三尺血色霎时染红了雪白刀刃,星星点点的赤红溅在裸露的锁骨与颈侧,似雪中含苞待放的红梅。
啪嗒一声,一只断掌从桌边坠地。
男子哀嚎着滚到地上,剧痛渐渐压过了他体内酸麻的药性。
“你,你……”他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蜷在地上,捂着断掌处不断抽搐。
“我如何?”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抬头望去。
只见那女子脸上娇媚的笑容弧度分毫未改,唯有染血的刀刃和侧颊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男子不由得生出了强烈的恐惧。
沾着黏腻血迹的冰凉刀身拍了拍他的脸颊,沈莺歌轻笑出声。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不是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要为我求情?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方法,你要不要听听?”
男子打了个哆嗦:“什,什么方法?”
“只要我把你们都杀了,不就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出现过了吗?”
男子瞳孔一缩,立即摇头:“不,不要!你放了我,只要……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沈莺歌像是真的在考虑他的提议似的,歪了歪脑袋。
“唔……我觉得还是我的方法更万无一失,毕竟,死人才能永远闭嘴,不是吗?”
正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可以了。”容久站在门口,定定地看向她。
沈莺歌倏地回头,紧抿双唇,不置可否。
针锋相对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紧绷起来,他们无声地对峙着。
站在容久身后的逐暖与浮寒二人神态各异,逐暖一直盯着屋里的情况,虽然去找容久通禀时离开了片刻,但对屋内的情形早已有所准备。
浮寒就不一样了,他是刚才和容久一起来的,即使听了逐暖的回禀,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幅场景。
在霁城码头那夜,他与沈莺歌交过手。
即使不知缘由,但能感觉出来对方当时是留了手的,不然其他锦衣卫势必会有人折在她手里。
可现在,屋内横七竖八地倒下一片,而一袭舞衣的女子拎着刀孑然立于屋中,脸上还溅着血,她脚边强忍痛苦的男子和断掌都在告诉来人——
她其实并非良善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