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站起身,推开窗看去,只见夜色深沉中,黑马黑车停留在门口,远远看去,像是一只伺机要俘获猎物的巨大黑狗。
“走,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梅丽珊卓起身,扫视众人,嫣然一笑道,“你们已经看到光明,如不追逐明亮而面对恐惧,终将还是被黑暗再次侵蚀。是否要选择面对你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只在你们自己。”
说完,梅丽珊卓便迈开了步伐,跟在了琼恩身后。
……
修道院后门口,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车夫,他显然心情不是很舒坦,暗暗骂了一声,“利亚特这个死老太婆,现在越来越会tmd摆谱了,开个门还要我三催四请吗?要不是她长得恶心,老子肯定把她按在地上狠狠Fnck几次,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过了一会儿,听到了脚步声,车夫不耐烦转头看向了渐次打开的木门,正欲发作,却见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开启了门扉,从修道院中飒飒走出。
“利亚特呢?”车夫不屑地上下打量了琼恩两眼,“你懂不懂规矩,我只要孩子。”
琼恩挑眉——上天见怜,七层地狱啊,他长得就那么像是靠皮肉吃饭的吗?
“是你要孩子?还是你背后那个功能不全的废物老爷要孩子?告诉他,利亚特修道院从即日起,再也不会提供任何孩子给他们了。”琼恩淡淡说着,打量了车夫一眼,抿唇关上了修道院的门。
按理说,这个车夫一看就知道为虎作伥的事情干了不少次了,言谈之间透着一股丧尽天良还以此为傲的架势,恨的琼恩巴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没办法引出那些真正藏在后面的真凶了,因此琼恩必须留着这人回去传话。
车夫露出一股阴狠之色,“利亚特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敢让你这么不怕死的东西跑出来乱讲话,去,把她叫出来。”
“她不会出来了,永远。”琼恩定定望着车夫,忽然欺身上前,夺过了车夫手里的缰绳,驱车让马儿狂奔了起来。
车厢摇曳,冲向了路径旁边的树林,一路磕磕碰碰,吓得车夫忍不住有些脸色泛白。
“还真是外强中干。”琼恩不屑地看了车夫一眼,手里则加大了力度,让马车行驶得更快。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车夫又惊又怒,看着琼恩吼道。
“你这样的小角色还不配问我名字。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利亚特修道院有新的人接管了,无论他要对孩子干什么龌龊事,以后休想从这里入手。”
车夫看着琼恩,虽然只是转瞬的光影交替,他却发现青年俊秀斯文的五官里透着一股杀意。
如琼恩所说,他不过是个小角色。
琼恩也自然不会和小角色多纠缠,用力抓了抓车夫的肩膀,“记得传话,现在,滚吧。”
说完,琼恩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很快在夜色里失去了踪影。
车夫握住缰绳,好容易找到了方向,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去,密林之中早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哪里还看得见黑衣青年的身影?
这青年……难道是鬼魅吗?
车夫打了个寒噤,想起刚刚光线明暗交错时青年那张杀气腾腾的脸,不觉有种身坠地狱如至冰窖的错觉。
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接触到这个青年了。
车夫调整了方向,快马加鞭逆着来路踏上返程。
且说琼恩回到了修道院,梅丽珊卓仍然立于夜风之中,她看见琼恩,轻轻颔首,“您让那人回去了?”
“嗯。”琼恩点点头,“不过,他们应该还会卷土重来,而且是带上更多的人,实行所谓的制裁。”
梅丽珊卓的身后,是刚刚追出来的孩子们。他们听见琼恩赶走了马车的车夫,原本正在纷纷表示有些喜悦的孩子们听见琼恩的话,又陷入了更深的不安。
无论是否被送上过那辆马车,他们多少也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于这充满“自由”的贸易城邦,唯有权势富贵才是真正的仰仗,像他们这样的浮萍,是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的。
被愚弄、被玩耍、被欺凌、被食肉寝皮,也不过就是天生命贱,生来注定。
琼恩微微一笑,“怎么了?你们怕了吗?”
无人回答,静谧的夜里,青年温和的声音并不怎么响亮,却极具穿透力。
“你们生在一个蒙昧无知的时代,这才让你们被人踩在头顶上,时代的原罪,并不是你们的过错。可是不知反抗,不辨真假地活着,就活该生生世世沦为蝼蚁。如果你们想知道生而为人的意义,就战胜恐惧,面对那些压迫你们迫害你们的人。恐惧并不可耻,逃避才可耻。”
无数双眼睛看着琼恩,是这个青年,告诉他们,蝼蚁亦可反抗。
炙热的视线之下,所有人从不安、焦灼,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梅丽珊卓看了琼恩一眼,轻声道,“你总是很爱管闲事,我的大人。”
话虽如此,她语气里却是有几分欣赏之意的。
天际,泛着幽蓝的天空边缘,有火红之光隐约以燎原之势染红苍穹,渐次连月色也如血染。
鲁道夫出现在众人面前,打破了这个氛围,他狞笑着看着众人,“你们真以为这个小子一个人就可以救你们吗?”
他走向琼恩,年轻的脸上因扭曲而看起来无比阴鸷。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在作死,是带着所有人一起走向灭亡。利亚特曾经是这座修道院的天,你却非要把天捅破了。”
琼恩微笑,自信满满,“天塌下来了,有我顶着。可是人若是摒弃了人性,和牲口还有什么区别?”
鲁道夫苍白的肤色蓦地泛起一阵狰狞的潮红,他看了看琼恩,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再怎么嘴硬,也就是今晚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到了明天,你会后悔的。”
琼恩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回到房间,闭上了眼睛,任由血液沸腾汹涌。
许是他的错觉,远远地,从北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嘶鸣,划破长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