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虎落平阳

北境大军起誓不到月余,泱泱大军透着一股北境人特有的莽夫气。

至少,在詹姆兰尼斯特的微笑对比之下,这种意味格外明显。

说的直白一点,便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詹姆有些落魄地被绑在树桩旁,与灰风拴在一起。

围在众人之间,五花大绑着,露出气定神闲的架势。

任由他人向他吐了口水又或者各是嘲笑谩骂,他只是淡淡看了这些人一眼,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微笑。

这微笑含着几分高傲,比起破口大骂,更让人能感受到他的不屑。

“弑君者,代我向你姐姐问安。”

“我看他是没机会了。”

“是啊,等我们打到君临的时候,会好好替他照顾他亲爱的姐姐。”

“你们说双胞胎会有通感吗?”

……

肆无忌惮的戏谑笑声围绕着詹姆,微笑骑士的笑容敛去,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仍有几许高傲的鄙夷。

他天生高人一等:

冠着父亲泰温的雄狮之名,无人小觑他的出身地位,纵使披上了白袍、无法继承凯岩城公爵的地位,仍是出身高贵;而出色的身手更让他成了人人忌惮的骑士,即使他背弃了荣誉,人人暗地里唾骂他臭名昭著,当面,他仍是风光无限的微笑骑士。

是以他从不懂得卑微,即便是此刻。

尤其是对着这些北境人,在他看来,大部分人不过是尚未开化的蛮族,匹夫罢了。

他记下这些人的五官——有朝一日,他会亲自砍下他们的头颅,切下他们的命根,并且警告他们,永远别想碰到瑟曦一根手指。

他知道七国上下肖想瑟曦的男人数不胜数,但是到了他面前仍旧言语上放肆的,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当下,他不过是虎落平阳,没有多少话语权。

“怎么了,弑君者?不屑于和我们讲话吗?”寡妇望出身的某个士兵一脚提到了詹姆的颧骨上,“你现在不过就是阶下囚而已!”

泥土还沾着些许粪便的气味,糊在了詹姆的脸上,这在泰温之子的人生经历里,还是头一遭。

他不怒反笑,詹姆心中默念着,兰尼斯特有债必偿。

主帅的营帐被缓缓拉开,罗伯史塔克从阵营里走出,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徒利家特有的红发和五官更为显眼些,不过他身材魁梧,神情严肃,颇有几分奈德史塔克年轻时的意味。

詹姆侧过头颔首微笑,“晚上好,孩子。”

说完,他又侧过头向凯特琳故作轻浮地笑道,“你也是,晚上好,史塔克夫人。”

那架势,颇有几分搭讪的意味。

说来奇怪,即使脸上糊着一层厚厚的秽物,即使看起来狼狈委顿,詹姆在微笑时仍然有一种出尘的优雅气质,那是他经年累月被熏染出的贵族气质。

罗伯已经是北境之王了,这个称呼显然不合时宜,但是,詹姆显然并不在乎,他仍然沿用这个旧时的称谓。

凯特琳低头审视了詹姆一眼,的确,詹姆在此时也仍然不失为一个七国罕见的美男子,但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痛恨。

在奈德被斩首的一刻,他是否仍然这样好整以暇地微笑着?

“詹姆爵士,但愿七神保佑你能永远这样微笑下去。”凯特琳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他,“现在君临已经不再有我们的人质了,而你,却会成为我们的底牌。”

詹姆微微一笑,“原来我是北境大军的底牌?那恐怕这里乌泱泱一大片人,就真的只是乌合之众了。”

他安然闭上了眼睛,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

罗伯盯着詹姆看了片刻,不动声色咬了咬牙。

他算不得善于言辞的人,至少与詹姆兰尼斯特又痞又贼的老练气场相比,他不过就是半大的孩子,但是罗伯也没有选择正面和他言语上争锋。只是沉着嗓子,极尽可能不失气度道,“看好他。”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詹姆轻轻笑道,“你,比不上你父亲。”

奈德史塔克注重荣誉,如果是他,并不会将囚犯困在猪圈狗舍里,他之所以深受爱戴,正是因为这种无私到固执的严明公正,但是罗伯史塔克却只是个孩子,他缺乏这样的无私和理性。

罗伯顿了顿脚步,回过身看向詹姆,“这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奈德史塔克,我的确不如先父,但是你应该清楚,是谁让我成为北境之王?又是谁让我父亲命丧君临?”

詹姆看着罗伯,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微笑道,“是七神。”

罗伯不再理会他,转身回到了大营。

席恩已经在里面等候了片刻。

两人相视一眼,露出一个苦涩略带欣慰的笑容。

当初席恩去临冬城送信,两人都还只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未经世事,何曾想到,奈德再也回不到北境。

而席恩在君临关押一段时日之后,送回了铁群岛关押了一阵子,更见憔悴,其中万千缘由,不得不说令人唏嘘。

“罗伯,这是琼恩让我交给你的东西。”席恩递出一张细小的羊皮纸卷,上面写着琼来自琼恩的熟悉的字迹。

罗伯看了一眼,神情更加凝重。

依信中所述,兰尼斯特百人精兵毫不抵抗,窜逃太快,令人怀疑其动机,黑城堡援兵不知是否会来,为保珊莎、艾丽娅、布兰及瑞肯的周全,务必派遣人手回到临冬城驻扎。

甚至琼恩似乎是料到了他和凯特琳的顾虑,直接言明,「如忧心兵力分散,只派遣三百兵力足矣。」

罗伯想起先前和母亲讨论时,对琼恩的揣度忌惮,再看看信函,不觉一阵脸热。

隔着薄薄一层羊皮纸,也看得出来,琼恩对自己的想法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他不点破,默默出谋划策,即便看着那略带潦草的字迹,也能遥想他必定是耗损了极多的心力。

罗伯不由想起字迹的主人总是颇为沉默的那张面孔来。

“你怎么看?席恩?”罗伯转头看了席恩一眼,后者玩世不恭的笑容消退了许多,格外的严肃。

席恩沉吟片刻后,慎重再三考虑后回答,“虽然我听说了他自立为王的消息,但是,他在君临救过我一命,带人拦下了兰尼斯特的军队也是事实。”

话音未落,席恩的脑海里便回想起琼恩那略有些孤寂的背影来。

罗伯沉思了许久,又将信看了几遍,期间凯特琳走了进来,谴走席恩后,她就一言不发地看这儿子。

除了力劝罗伯派兵回防临冬城,琼恩还写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

「如在军营中遇见一名护士,无论如何倾心,绝不可为她背弃任何誓言。

另,瓦德弗雷的女儿之中,也有年轻貌美的姑娘。」

罗伯正在沉思之中,听得帐外侍从来报,“陛下,那五十多名黎德家的士兵说,救人如救火,已经赶着回去向临冬城进发了。”

罗伯微微抿起了唇,命令侍从退下。

帐中一时无比安静。

只听凯特琳低低叹气,“那五十名黎德家的勇士,似乎并不是听从北境之王的安排,而是听从琼恩的叮嘱。这就是我一直担心的情况,罗伯。席恩从小和你情同手足,但这次依我所见,琼恩那孩子……或许他真的是与生俱来拥有领袖魅力,但无论故意与否,这种笼络人心的技巧,都是你所欠缺的。”

帐中营火烧的正旺,火光照在罗伯史塔克年轻的面庞上,染上一层血色的薄红。

“既然有黎德家的人、又向黑城堡求援了,我们也不必再多费心思了。就按照母亲所说的,派一名探子探查情况即可。”年轻的北境之王起身,走到营帐口,唤来侍从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启程,继续南下,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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