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看《周易》里出现的三个“天”字是何意。甲骨文里的“天”字,本义是指人的头顶,顶上为天。后来这个“天”字又有多种意思。有自然所成,非人力所为的都叫天。又认为“天”是万物的主宰,是有意志的神。又当命运等讲。
《周易·大有》篇中出现的“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这里的“天”是指自然的天。《大有》是讲农业生产问题。前面已经讲过“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是指农业上的风调雨顺,就能大丰收,是个好年景。
《大畜》里的“何天之衢,亨”的“天”是何意呢?通过对《大畜》篇内容的整体认识,这个“天”字的含义就不难理解了。《大畜》是通过家畜的饲养,而联想到的政治道理。通过“良马逐”,“童牛之牯”,“豶豕之牙”这些饲养牲畜及驯养方法,即体现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又被作者比喻引申到政治上阐述其道理。文章的最后用“何天之衢,亨”来说明,从牲畜饲养上所看见的道理是个“自然界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亨通之道”。这里的“天”是指“自然界”,而非“天命”的天。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周易》里没有“天命”思想,虽出现的“天”字,是讲自然规律的,是指自然的天。而在《姤》篇里出现的“天”字,是个比喻。比喻妇女身孕,好比瓜熟蒂落的意思。“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这是说“包瓜绕着杞树生长,瓜彰显在外。瓜熟自上蒂落下来”。这里是比喻,寓意《姤》篇中的女主人公有了身孕并产生下了儿子。这里的“天”是指上下的上意思。
《周易》里出现的两个“命”字,三个“天”字,皆非讲“天命”,并无神学内容。《周易》已走出了神秘的“天命”、“鬼神”、“巫术”地带,走向了理性。《周易》是先秦划时代里的巨着,又是一部无神论的思想巨着。而在《周易》之后的战国时期产生的一部犹如东方的“圣经’——《论语》。已然充塞着“天命”思想。如《论语·颜渊》:“子夏曰:‘商闻之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虽非孔子言,但毕竟写进了《论语》里而成为圣人语,也成为后封建社会里“天命”信仰的理论支柱。
实乃孔子也没有摆脱天命思想,《论语》里云:“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这不能不让人理解孔子已然是相信符瑞。这不过是天命征兆的另一种说法而已,不能不认为孔子头脑中的宗教迷信思想。而这一句“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却成了后封建社会里多少神秘学说的活水源头。
《论语》里云:“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也许孔子所说的“天命”,是指人无法抗拒的客观规律,或自然规律。并不同于《周书》里的“天命”含义,即神的主宰。但在漫长的后封建社会里的人们可不好把“天命”理解成“客观规律”。“天命”在古代政治层面上,始终是统治者谋求其统治合法性的“神道设教”,即君主为其专制统治所谋求“君权神授”的理论,也是为获得被统治者的认同感。而“天命”正带有神秘性,使被统治的人民相信它,归根结底是统治者维护其统治的需要。故帝王时代里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是“君权神授”天命思想上的最好注脚。故《论语》里的“天命”,在后封建时代里无疑是被诠释为上天的旨意,所起到的作用是统治者把它作为维护其统治的思想工具。
在整个前后封建时代,《周易》里的理性思想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正是《周易》哲学突破了漫长原始宗教巫术的束缚,而开启了东方的理性大门,迎来了人类史上东方中国的那场“精神运动”。
巫术,占卜是原始宗教的蛮生体。《周易》之前的中国是原始宗教神权巫术之国,是《周易》哲学突破了神权巫术思想,开启了人文精神。《周易》哲学及先秦诸子(儒,道,法)进行了一场中国式的“祛魅”运动。不能不承认先秦的那场“精神运动”,对巫术,占卜迷信的排击,尤其是《周易》及战国末期的法家思想者。但先秦的那场东方的精神文化运动,由后儒家及诸子百家,尤其是所谓的“法家”却迎接的是王权专制,走向了帝王制度。而在“轴心时期”(或称“轴心时代”)的西方经历了一场“精神运动”之后同样迎来的是教会之国家的黑暗的中世纪。那场东西方的“轴心时代”里的“精神运动”,却使东西方都走向一段漫长而黑暗的时代。西方是教会之国的统治黑暗,而东方的中国是皇权官僚的统治黑暗。这两种黑暗的统治里,西方的一神教进一步排斥了巫术,占卜迷信,而中国的皇权专制里却复活了巫术,占卜这种非理性的东西。后封建时代里,鬼神、巫术迷信却横行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里。中国的“祛魅”中断,天命,巫术迷信复活,究其原因是帝王专制的结果。这就是政治上一有竞争,人们就理性;而政治上一搞专制,人们就迷信。春秋战国时期,面对着激烈的王国之间的竞争,才有了诸子学术上的自由,才有另类的思想产生,才有了思想上的进步。虽东西方同样走过漫长而黑暗的‘封建’时代,但西方在近代反神权的同时,进一步反封建专制。而东方的中国却保持了先秦文化的连续性,从不反王权专制,这是东西方近代文化上的最大差别,直到五四时期才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打起了“科学”与“民主”的口号,才得以对中国传统的专制文化进行了批判。后到“*****”,可以说中国又经历了一场新的“祛魅”运动,但这是一场更可怕下的恐怖与暴力“祛魅”运动。不但没有起到理性思想的启蒙,反而使人们陷入了一场灾难性的愚昧与迷信。也才有了“改革开放”后的巫术,占卜,鬼神迷信文化的大复兴。但这种‘复兴’也说明了中国的“祛魅”与“理性启蒙”还任重道远。不过,只要政治上不断的深化改革,学术自由的天地就无限的宽广,而理性地对待传统文化的人,必将越来越多。思想学术不受政治干预,中国人民将会越来越理性,中国的路将会越走越宽广,中国的未来将会越来越强大。这因为我们也有理性的传统,正是《周易》一书的理性精神,即《周易》所宣扬的“未占有孚”,“舍尔灵龟”的理性思想(即反对巫术占卜迷信),将是中国人巨大的一笔精神财富,也将激励着中国人发扬理性的精神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