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渔睡得很浅,听到许如流和船家说话的时候就醒来了,许如流本想留她在船上多睡一会,等取了马匹再回来接她,但她却不依,吵着非要一起去。
“客官大人,我多句嘴,这眼瞅着入夜了,将一个小女子留在船上怕是不安全。”
那胡子拉碴的黑皮肤男人笑着说道:“这一带虽然没有什么匪患,但晚上保不齐会有些心怀不轨的贼人经过,我建议您还是带上家眷和行李,一同跟着前去。”
这船家说的在理,但许如流却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他点点头,嘱咐赵渔收拾好行李,一起跟在那对毗罗人夫妻身后下了船。
上岸之后,走了百许步,眼前出现了一片密林,楚琼的植物风貌也与玄商截然不同,那些树木高度惊人,冠幅广展,树枝上还向下生长垂挂着许多类似“气根”的枝条,柱根相连,柱枝相托,显得古朴而又神秘。
“真是没想到,这楚琼人个头虽然不高,但树木却高得很!”
赵渔好奇心很浓,她不停打量着身边的一切,时不时还伸手摸一摸那些没见过的植物茎叶,玩了一阵,她悄悄趴在许如流耳边议论起了自己的见解。duqi.org 南瓜小说网
许如流点点头,南北之间的差异大多是这样,阳光越是充足,草木就愈发茂盛,不过这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毕竟人在他乡,又尚未脱险,也生不出来秉烛夜游的雅兴。
不久之后,林子越来越深,头顶纵横交错的枝叶将月光彻底挡住,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面上也时不时冒出来突破土壤的植物根系,让原本就不平坦的土路更加难走。
四人只打了一盏灯笼,微弱的光源仅仅能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船家夫妇步伐极快,许如流虽然已经在努力追赶,但还是被落下了一截,旁边的赵渔更是吃力,干脆一路小跑着,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船家,能不能慢点走?”
许如流对着前方喊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这般匆忙?”
提着灯笼的男人并未停步,反倒是那个黑皮肤女人回头歉然一笑,招手道:“就快到了,您稍微再加快点速度,这段路尽量别停,林子里邪得很!”
恰好此时,赵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什么也走不动了,许如流忙着将她背起来,没听清楚那女人嘴里嘟噜了什么。
密林里又闷又热,湿气很重,再加上夜色浓郁,路况不明,纵然许如流现在的身体力量惊人,也不敢走得太快,只能背着赵渔慢慢走着,时不时还要注意脚下的障碍。
眼看前方那莹莹一点灯火越飘越远,许如流也心焦了,这两个毗罗人也忒不靠谱了些,说了让他们慢一点,却好像没听到似的,走的更快了。
他心里怒骂一句,只好硬着头皮加快速度,丛林中看不到天空,连方向都无法分辨,如果在这种时候跟丢了,恐怕今天晚上就别想再转出去了。
还好,背上的赵渔并不重,闷头赶路的时候,还能和他说说笑话,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又过了一会儿,赵渔也许是口渴了,渐渐也没了声音,但还是用嘴在许如流脖子上轻轻吹着气,调皮地帮他驱散暑热。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天空中的枝条变得稀疏了,清冷的月辉也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斑驳撒了下来,夏夜的凉风拂过,将刚才窒息的潮气一扫而空。
不远处,船家夫妇正坐在一处小土丘上休息,看到他们,许如流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刚才在林子里不等人的事情,他便不由得有些窝火,快步走上前就要与其理论。
“走那么快作甚?我喊着让你们慢一点,却不理会?”
许如流气冲冲地说完,又抱怨道:“我同伴累了,我要背着她走,本就走不快,离了灯笼的光线,只能摸黑前行。”
“要是我体力差一些,就迷失在林子里走不出来了!”
闻听此言,那黑面男人立刻回头看向徐如流,刚想开口回话,却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神也从歉疚迅速变成了畏惧,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许如流的身后,嗓子里“嗬嗬”喘起了粗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嗬……咳咳……”男人如同被人捏住了脖颈,剧烈地喘息着,面膛从黑色迅速变成了酱紫的猪肝色,身旁的毗罗女人疯狂挥手拍打着他的后脊梁,颤抖着嘴唇对许如流说道:“客官……您背后……您背后……”
“你什么意思?背后是我同伴啊……”许如流顿感奇怪,“你们不是见过她吗?不认识啦?”
那男人憋得几乎要晕死过去,被妻子猛拍一阵,才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他低垂着脑袋,躲避着许如流的目光。
“客官……您再好好看看,您的背上背的到底是什么……”
看着眼前这奇奇怪怪的夫妇俩,许如流无语极了,但还是依言回头看去,结果这一看,让他立刻呆立当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三角形的肥硕头颅,脸上长满了灰色的毛发,一双绿色的小眼向上高高吊起,狡黠地在许如流和船家夫妇之间来回游移。
后背上趴着的,哪里是什么赵渔,而是只一人高的大老鼠!
此刻,它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紧紧贴在许如流的后背上,那张又长又尖的三瓣嘴微微张开,正对着许如流的脖子里吹气。
感受着耳边与刚才别无二致的气流声,许如流浑身上下爬满了鸡皮疙瘩,这说明一路上和他说话的,往他脖子里吹气解暑的,都不是赵渔。
赵渔从一开始就走失了,他背着的,一直是这只老鼠!
更糟糕的是,这大老鼠好像黏在他身上似的,无论怎么蹦跳挣扎都没法弄下来,许如流又恶心又愤怒,他扭动身子的幅度越大,背上的老鼠就贴的越紧。
“你把小渔弄到哪里去了!”
他恶狠狠地抓住鼠头,腕间猛一使劲,想要用蛮力生生将那老鼠的脑袋扯断。
“啊!”
身后突然传来赵渔的痛呼,许如流停下手中的动作,焦虑地四下张望,却始终找不到赵渔的身影。
“如流,我在这里啊!你弄疼我啦!”
他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肩上蠕动着的毛茸茸鼠嘴,赵渔的声音竟然是从大老鼠的三瓣嘴里发出来的。
“如流!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背后的大老鼠再度出声,依旧是赵渔的嗓音,这一次还带上了哭腔,它一边哭喊,一边伸出鼠爪,温柔地轻抚起了许如流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