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亿原本也是想发一通脾气的,但看到鱼秀才那样子,他突然改了主意,“鱼书记,有点事想跟你聊聊,我们外面走走?”书记是鱼秀才的职位,他在工程部做的就是文书工作,外人连职位喊就是鱼书记。
其他人连忙让位,体贴道:“外面天寒风大,你们还是在室内聊吧,我们出去,我们出去。”
就这样,鱼秀才的那些侃友一个个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鱼秀才和李亿在房里。
“今天在紫阁山玩得可好?”鱼秀才等大家都出去了,当先问道。
“玩得很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怎么忘得了?只怕夜里噩梦中还得惊醒。
李亿是笑着回的,但鱼秀才听在耳里,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忙陪笑道:“这孩子有些调皮胡闹,她做得不好的地方,子安君多包涵。”
“挺好的,她这性格,我很喜欢。”李亿脸上还是那一抹笑,看得鱼秀才心里直打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看李亿这笑,他怎么感觉心里直冒寒气呢?
李亿呢,拉着鱼秀才闲话了一通家常,让鱼秀才讲讲幼薇的成长经历,话里话外地表示出自己对幼薇的关怀和欣赏。
鱼秀才一直知道李亿待女儿不同,这时候更加肯定了。他又想到黄巢,黄巢跟他有过约定,在幼薇及笄前不能把幼薇许配给任何一个人。
另一方面,嫁给黄巢是为妻,嫁给李亿是为妾。幼薇明确表示过,坚决不为妾,同时鱼娘子的态度也很明确。虽然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鱼秀才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鱼秀才与李亿深入交流后,再也不敢在外面厮混了,连忙从庆元酒店回家。一到家就去敲幼薇的门,他太想知道两个人在紫阁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幼薇不开门,扬声问道:“阿耶有何事?若不是重要的事,等我做完手头的事再说。”
“一天天的你有什么事?出来,我问问你。”
鱼秀才语气不善,幼薇不情不愿地拉开门,人却站在门里不肯出来,眼神有所戒备。
鱼秀才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李亿回来后的那个笑,这果然是有事啊,这妮子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是李亿,这些考生中最有可能中状元的一个。
“你和子安君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幼薇眨了眨眼,这么试探的说话方式,幼薇敢肯定,李亿肯定什么都没说。但凡他说一句不好的话,鱼秀才回来都不会是这样子。
幼薇笑着从房里走出来,道:“父亲刚刚是从哪里回来?呃,是不是碰到了子安君?”
看着那双狡黠又智慧灵动的眼睛,鱼秀才悲哀地发现,一切都变了,在那个幼薇醒过来之后的夜晚,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已经捉摸不透了,“你今天得罪了子安君?”
幼薇张口否定,“怎么可能?父亲希望我好好与他相处,我自然谨遵父命,与他好好相处。怎么了,父亲,莫非子安君说了我的坏话?”
鱼秀才摇头,回想刚才的谈话,总觉得李亿是隐藏了情绪。偏偏幼薇这里也不肯透露,不禁微微有些厌烦,下巴一抬道:“你把从上山到回来做过的事跟我说一说。”
鱼娘子进房取线出来,见丈夫抓着女儿拷问,本来不满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端着绣棚一下子站在幼薇和鱼秀才之间,“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出去应酬结交本来就不对,回来还要百般盘问。”
幼薇诧了诧眼,有点怀疑,老娘今天这么维护她,是不是因为她回来时夸了她两句?果然,女人还是靠哄的,就算是娘这把年纪的女人也不例外。
鱼秀才嘴硬,不甘于被媳妇教训,道:“你女人家知道什么呀?头发长见识短。”说话间,人已经走开了。
幼薇觉得父母的这种相处方式很有意思,笑眯着眼看父亲甩着袖子往房里走,鱼娘子看了幼薇一眼,连忙跟着进去了。
幼薇重新进门,翻了翻刚才写过的东西,发现忙碌了一个下午也没写几页,不禁伸手揉了揉额头。
这李近仁可真贪,张口就要记录成册,他还真敢说。不过,既然答应了他,那就要做好。诚实守信,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正想着,窗户上传来轻轻的叩响,幼薇连忙起身推窗,心想谁会敲我的窗呢?
幼薇推开窗,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突然想起那个下雪的早晨,黄巢在窗台上留信的事,眼睛不自觉往窗台上觑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听错了?幼薇疑惑地掩上窗。
黄巢从隐藏处走出来,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没脸见幼薇,怏怏地离开了小院。
李近仁眉眼上的变化皇甫枚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不错哟,出去一趟,连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
“你懂什么?”李近仁翻开抓在手里的一本书,对皇甫枚道,“你别打扰我啊,我要看书。”
第一次听李近仁说这么幼稚的话,皇甫枚忍不住要笑,揶揄他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要看《大唐疏议》嘛。不过我想问问,男人碰到喜欢的女人时,是不是连脑子也丢了?”
李近仁侧过身不理他,眼睛落在书上,想起幼薇吃完饭跑出去时的那个笑,李近仁断定,幼薇对他还是喜欢的,只是不关乎男女之爱而已。
“郎君。”一个男子匆匆走进书屋,对着李近仁弯腰行礼。
李近仁连忙放下书,起身略扶了扶来人道:“五叔不必客气,可是母亲有书信过来。”五叔就是帮助李近仁打理书画店的老家人,李近仁十分敬重他。
“正是。”五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李近仁。
李近仁打开书信,看完后折叠起来重新放进信封,道:“我正好也想回去一趟。”
“好,我帮你准备车马。”五叔应道。
皇甫枚蹙眉道:“你这才来京城多久?又要走,要知道,钱庄可是需要你来坐镇啊。”
“我很快回来。”李近仁道,“母亲在某些方面比较固执,我先回家处理完家事,以后就常驻京城了。”
皇甫枚这才喜道:“这还差不多,你快去快回啊,我最多给你撑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