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是一个庭院,院里栽满了玉兰树,肥厚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打了一层白蜡一样,反射出来的光芒厚实而葱郁。
“我们就在这里等吧,飞卿很快就会出来。”
温庭筠见三女已走,便瞅准机会向鱼秀才夫妻告辞。皇甫枚早就坐不住了,见有人走,他与皇甫烨一起也来向主家告辞。
鱼秀才客气两句,便送几位出门,大家在院门口再次揖礼。
皇甫枚是坐了马车来的,辞别后便与皇甫烨坐马车走了。
温庭筠急忙赶往紫微阁。
韦保衡坐在车里,他现在反而平心静气起来,坐在车里,不时注意对面的动静,当看到温庭筠从那边过来并走进紫微阁时,他身子一正,坐直了。
果然,温庭筠和幼薇之间有情况。
韦保衡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想法来看这件事情的,他心里甚至有一种隐秘的兴奋。这就好比看一场精彩的悬疑剧,真相即将揭晓那一刻,我们整个精神都振奋不已。
温庭筠走进紫微阁,玉兰树下正翘首以盼的三人连忙迎了上来。
温庭筠朝她们点了点头,道:“我进去让她安排一辆马车送我们。”
三人点头。
温庭筠快步穿过前厅,向后院走去,推开谢姑姑的门,谢姑姑正拿着剪子在修剪花枝,抬头见到温庭筠,很是诧异,“幼薇及笄礼,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安排一辆马车给我,我有急用。”
“什么事这么急?”谢姑姑放下手里的剪子问道。
“一时三刻也说不清,你快帮我安排,回头再跟你说。”
谢姑姑看温庭筠眉宇间一片焦躁之色,便出去叫人安排车马。
温庭筠愁眉不解地在房里走来走去,谢姑姑很快就回来了,道:“已经安排好了,车者会把马车开往前院,你可以去那里等。”
温庭筠抱了谢姑姑一下,道:“谢谢你不问缘由就给我安排车。”
“到底做什么事那么急?”谢姑姑问道。温庭筠没有回答,放开谢姑姑转身出门。
前院,一辆马车从转角处驶出来,在幼薇面前停下来,车者是一个瘦瘦的男子,他问道:“是你们要用车。”
“是是,我们三个人,还有温先生,他很快出来。”幼薇应着,招呼徐戚两人上车,温庭筠从前厅出来,紧跟着上了车。
“去国子监。”
马车从紫微阁出来,向国子监驶去。
韦保衡看着马车出来,他犹豫了一下,道:“跟上那辆马车。”
应该说,韦保衡开始还是怀疑的,不知道车上是不是幼薇等人,等他发现车子进了国子监之后,他就确定车里一定是幼薇和温庭筠等人了。
车者在温庭筠的指导下,从国子监进去,一直开往太学,到温庭筠居住的宿舍停下来。
韦保衡在车进太学后便让陈韪把车停在不起眼的地方,自己下车偷偷地跟在后面。
他看见温庭筠从车上下来,幼薇等人并没有下车,然后温庭筠在房里呆了片刻,很快就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细看去,像是幼薇那天拿过来的那个包裹。
除包裹外,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什么,隔得远,韦保衡看不大清楚,薄薄的像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温庭筠上了车之后,那马车便掉转马头向外驶去。
韦保衡连忙跑回马车停放的地方,匆匆爬上车道:“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这次马车出了国子监后便沿着朱雀街向南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折向西。韦保衡觉得奇怪,这是要去哪呢?
马车一路向西,由西边的金光门出城,继续向西,韦保衡让陈韪跟着一路追。这一追就追到了鄠县,而且路也越走越偏僻,最后车开到一个小山脚下,在一座大宅院门前停了下来。
这次,还是温庭筠先下车,他从院门进去,不一会儿,领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出来,他站在马车前面跟老人说话,老人不断点头。
没过多久,幼薇三人也从马车上下来,下来后幼薇与徐戚两人拥在一起。
韦保衡诧异了一路,他想过幼薇是不是要跟温庭筠走。既然许了李亿,温庭筠还敢把人拐走,那只能说他太胆大包天了。以唐朝法律,这种情况下,李亿只要告上官府,温庭筠起码要被流放一年半以上。
但是现在看幼薇和两个女郎紧紧地抱在一起,感觉是要生离死别一样,对了,一定是温庭筠要带她逃。
他怎么能让温庭筠带着幼薇逃走?唐朝是一个什么地方,走到哪里都要符证和通行证,就算要走,他们能走几天?不,他要阻止他们。
韦保衡从车上跳下去,向山脚下的那个宅院走去。因为他不敢把马车直接开上去,所以他现在还要爬一段坡才能走到幼薇那里。
而院门前,幼薇和徐戚终于分开,这两人登上院前的马车,马车掉头返回原路。幼薇则提着包袱进了院门。
韦保衡见幼薇进了那家宅院,连忙往上面跑去,嘴里喊道:“幼薇。”
幼薇和温庭筠并排走进门,一边商量明天出发的事,不料听得一声大叫,幼薇狐疑地看着温庭筠,“谁在叫我?”
温庭筠摇头,对幼薇说道:“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京城不再是你的家,你要与京城里的一切断裂分割开来,你的人生从此只有你自己,你想好了没有?”
幼薇点头,“我知道,虽然前路迷茫,但我知道,我不会为人妾,为了这一点,再难我也要迎头而上。”
温庭筠叹了口气。
外面又是一声“幼薇”,这次离得近了,两个人都听到了,迅速地对视一眼,温庭筠快步走出去,正好与韦保衡迎面相撞,韦保衡一把推开他,向幼薇跑去。
幼薇看到韦保衡,瞳孔急缩,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韦保衡抓住幼薇的手道:“你不能跟他走,我带你回去。”这个举动,可以说是韦保衡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次行动。在父亲面前,他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说话,在外面,他温文尔雅,遇事有陈韪站在前面,根本无需他出头。
可是这次不一样,为了心爱的人,他大胆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