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音眼下对钱可不感兴趣。
她单手撑着囚车车板,借力跳上去坐下:“我们要吃午饭了,你要是还没想好呢,就先回去想想,别耽误我们干饭。”
说着,她捏着鱼背鳍扯出块肉来,放进嘴里尝了口。
入口是焦香微脆的鱼皮,还未能细品,嫩滑清甜的鱼肉入口即化。
“好吃!”
陆晚音自己吃着,还不忘投喂身后的谢璟辞。
望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侯元基久久都没有离开。
直到他们俩吃完一整条鱼。
他忽然就没那么气了。
相反,他有种该认命了的感觉。
“按你说的来办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威胁不了你们,我答不答应你们的要求都没差。”
闻言,陆晚音放下穿鱼的细树枝,从囚车上跳下来。
“早点认清现实,不再暗戳戳地做那些缺德的事,我也懒得去为难你。”
她把手链晃得叮当响:“钥匙呢?”
侯元基将吴凡推过去。
吴凡腰间挂着数百把钥匙,光是挨个儿将钥匙和锁配上就花了不少时间。
更何况,他深知陆晚音这群人都不是好惹的,打心底里怵他们。
等解开最后一串脚链后,他愣是在凛冽的秋风中,出了一身的汗。
陆晚音活动着彻底自由的手脚:“走吧,干活去咯。”
以玄一为首的亲卫,如今是都不需要再征求谢璟辞的意思了。
听到陆晚音的命令,就有条不紊地分发任务。
侯元基望着亲卫离去的背影,又起了坏心思。
他走到囚车边:“她这算是把你架空了?”
谢璟辞面无表情。
侯元基贼心不死:“谢璟辞,虽然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但是你好歹也曾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你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一介妇人夺你的权?”
谢璟辞黑黝黝的瞳仁里闪过一抹嘲讽:“你的一亩三分地,也不归你管了吧?”
“你别太过分啊!我之所以被她钳制,还不是因为她有你的亲卫撑腰。你要是有本事,能管得住你的人,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侯元基气得连连拍囚笼上的木栅栏。
“我告诉你,我要是你,我立刻就把权都给收回来,让他们都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什么陆……”
谢璟辞忽然眼睛亮了:“夫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侯元基顿时汗毛都竖起来。
浑身比冻了三天三夜还要僵硬。
但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顺着脸颊滑落,跟下雨了一样。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不该干坏事!”
“那么多亲卫都肯追随你,说明你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主子。”
“以后你是我们这支队伍唯一的领袖,我相信你一定会带领我们顺顺利利地到达蛮荒……”
吴凡扯着侯元基的手肘,屡次提醒:“大人,谢少夫人没回来。”
侯元基将毕生听过的求饶之词和奉承之语,都说了一遍。
才听清吴凡说了什么。
他回头。
谢老夫人刚用完午饭,捏着帕子擦拭嘴巴。
她慈眉善目道:“我孙媳妇儿是个好孩子,虽然有些脾气,却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以后不干坏事,就不会怕她了。”
侯元基满腔怒火,被老夫人三言两语堵在心口。
他不朝上了年纪的人发火。
侯元基身体一转,对着囚车里已经闭目养神的谢璟辞,怒道:“谢璟辞,你敢骗我!”
侯元基的手已经搭在刀柄上了。
谢璟辞耸了耸肩:“明摆着的事,你用不着这么大声嚷嚷。”
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简直是在挑衅!
侯元基握住刀柄。
眼下,谢璟辞的亲卫几乎都被派出去找人,是杀他最好的机会。
正在侯元基起异心的时候,头顶上闪过一片阴影。
他下意识后退。
才退了两步,谢德睿就从天而降,落到他方才所在的位置,滚在地上直呼疼。
侯元基脸色大变。
玄一又丢了个谢远泰到侯元基面前,他语气森冷:“侯统领想比武吗?我不介意代我家将军,与你过过招。”
“不不!我没那意思!”
经过这么多事,侯元基的胆子比耗子还小。
说完话,就一溜烟儿跑走了。
……
“子谦呢?怎么子谦没吭声?”
谢德曜被周氏拖着跑,挨个儿把儿孙的名字都叫了遍。
可就是没听到谢子谦的回应,心里七上八下的。
周氏被吵得心烦意乱:“别叫了!就他们一家四口跑散了,你再吵也吵不回来!”
谢子恒嫌累,半个身子靠在媳妇身上。
他烦躁道:“都这种时候了,逃跑要紧。你们要是想回去找他们,就自个儿回去,我们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
谢德曜对自己的兄弟没多少感情。
但是却容不得自己的儿子不念手足之情。
他怒道:“你个缺德玩意儿!连兄弟父母都不顾,我打死你!”
谢子恒经过这几日的磋磨,彻底放下了伪装,对上他爹,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得了吧你!都瞎了还不消停!”
果然,谢德曜被气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周氏刚想调和一下父子关系,突然瞧到远处有一大片被人开垦出来的菜地。
地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冬萝卜。
“子恒!快跟我来!那边有吃的!”
对于啃了五六天黑面馍馍的谢家人来说,填饱肚子远比逃命更迫在眉睫。
谢子恒夫妻俩一转身,看到周氏拉着谢德曜、谢子川往东边跑。
他们争先恐后地去抢夺食物。
谢子恒从地里拔出萝卜。
沾满黑土的萝卜,散发着清香,白胖白胖的,一看就有很多汁水。
他急切地将萝卜从头到尾擦一遍,也不管有没有擦干净,就直接塞进嘴里。
咔嚓——
这清脆的声音,勾得其他人也顾不上脏了。
一人啃着一个手臂粗的萝卜。
周氏啃完一整根,心满意足地躺在地里,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太爽了!不吃黑面馍馍的感觉太爽了!”
谢子恒从身边挑了个萝卜。
肚子不饿了,吃得也精细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萝卜表面的泥土,发愁道:“总不能天天都吃萝卜吧?这萝卜地儿有主,鬼知道哪天他们就把萝卜给拔光了。”
谢德曜忽然觉得手里的萝卜不香了。
他愤恨道:“都怪老三蠢!要不是他在牢房里轻信了狱卒的话,哄我们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去,我们现在怎么也能凑出个宅院来。”
闻言,周氏想到自己交出去的金钗,心疼得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算了,不提那事了,我们也不是没地方去。”
众人没想到峰回路转了,都眼巴巴地等着周氏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