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缓缓停下，社畜小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
都忙了大半天的工作了，小李打算在网上冲会浪放松放松。
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直播吧
他的鼠标滑着滑着。
“苟富贵也不相忘，穿到修真界也给家人们带特产？”遇到无法理解的直播间名字，小李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点进去看看—
“是的是的，目前的确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个直播间呢，主要是给大家带一点修真世界的特产，有福同享，有难我当嘛！诶！后面进来的朋友点点关注啊，如你们所见，我现在穿越到了一个修真界，等会儿我就要去参加这边宗门的招新啦！”
清亮明朗的少年音一下子冲进耳朵里，明亮的声音叫人忍不住跟着心生欢快。
像是在炎热的三伏天，仰头咕咚咕咚喝下了一大杯冰可乐。
“主播声音还挺好听，不过说的是啥玩意儿？带货直播的新剧本？还是修仙剧本？”
小李平常也是个网文爱好者，仙侠修真也最爱，所以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下去。
屏幕里的主播大概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有点破旧但却还干净的粗布衣服。
主播身后有很多人，看起来像是在排着什么队，小李还看见主播额角有一颗汗水正沿着下颌线滴落。
“这修真剧本还挺真实，是户外直播，不是在室内糊弄一下的那种。”
不过跟其他的直播间不一样的是，主播的目光并没有面向镜头，依然认真地演着排队剧本。
那刚刚谁说的话，录音吗？
【怎么回事？主播在干嘛呢，不看镜头了吗？】小李敲下了这句话。
身为一个主播，居然不招呼观众，这合理吗？就算剧本是穿越修仙，作为一个主播也得招呼观众吧。
很快又有了新评论。
【前面的是刚来的吧？主播正在排队呢测资质呢，没法招呼我们。】
【直播间语音是自动播放的啦】
【对呀，可不能被当地的土著发现主播的异常。】
【主播，加油，你一定能被选中的，苟富贵勿相忘啊！】
小李看着这些评论一头雾水，现如今看直播的观众素质这么高吗？这不是观众得是群演吧？
一看直播间在线人数：10人。
10个人还能这么活跃，多少钱一条？分享出来让大家有钱一起赚啊。
而且这主播剧本一点都不合理，排队都排了这老半天了，还没轮到主播，影响观众感官。
怎么不从盘古开天地开始演呢？
小李等得快要没耐心了，终于听见直播中传来一句“下一个！”
只见主播就凑了上去，小心翼翼把双手放到了破旧木桌的一块黑石头上，神情那叫一个严肃小心。
小李觉得主播像是比当初等待高考成绩的自己还要紧张。
而屏幕中的黑石头随着主播的触摸散发出柔软的白光，温温和和的，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又像是初升的太阳，散发出强烈的生命力。
“…生命力？我怎么会这么想？”小李回过神来。
不过那个台灯还挺好看…
于是小李敲下【刚刚那个触摸式台灯怎么卖？】
主播好像看见了这条评论，只见他到了另一个地方，刚站稳。
小李看见他甚至装作四处看了看，才对直播间小声的说“那是宗门的东西，不是我的，没法卖。”
……至于吗？演得这么入迷。
不过作为主播有钱都不知道挣吗？先带货这个台灯怎么了?先把钱挣了再说啊!
【我说一个数！台灯九块九！三个！！上链接！！】于是观众小李对主播发出了带货指导，以示对了剧本的不屑。
不过主播很显然没看见这位观众的指导，而是跟一群半大孩子一样的群演被另一个老头子带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前。
只听那老头子演员说，“沿着这段石阶一直往上走。”
主播和群演萝卜头们整齐划一抬头看，摄像头也适时切换方向，只见—
石阶很窄，很高，像是山下连接着山顶的一道吊桥，一眼望不到尽头。
又像是某些不靠谱的旅游景点的不靠谱设施，一脚踩上去就没有将来了的那种。
小李甚至看见萝卜头群演中有人咽了下口水。
老头子演员看起来对主播和萝卜头们反应很是满意，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
“尽管往上走，走到了山顶，就正式成为了我们清风宗的弟子，没走上去，那说明你的仙缘不在这里，另去他处寻，我在此祝诸位仙道坦荡。”便用特效消失在了原地。
小李看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确是在看直播，而不是在追剧。
现在的特效这么发达了？大变活人？
老头子演员的话音刚落，敬业的主播也很懂直播效果地一马当先冲向了石阶。
主播的脚甫一踏上石阶，直播间万籁俱寂。
方才喧闹的人声、温和的风声、远处的清脆鸟叫声。
以及听见的各种声音，仿佛都被一双手无情地抽空，化作天地间飘渺的虚无。
只见还活力四射一马当先的主播此刻呆呆地站在石阶上。
表情孤寂得像是在21世纪科技正常发展的情况下，突然发现自己是个违背社会道德理论被制造出来的的人造人一样。
他就孤零零的站在那个角落，任由时间侵蚀，好像没有来处，也没有归途。
【主播演技不错啊，把痛失听力演的跟真的一样】小李对主播此刻的演技感到惊叹。
评论发出，只见主播好像看见了这条评论才回过神来，他深呼了一口气，缓慢却坚定地开始往石阶上方走。
还能跟演戏中的主播互动？小李狂喜。
但主播一边走一边解释，“不是在演戏，真的穿越了，正在参加本地大宗门清风宗的入门考核，不信？那我拉一下远镜头给大家看看。”
话音刚落，像是电影里的画面，主播的身影在渐远。
首先出现在屏幕两边的是石阶两旁的郁郁葱葱的草木，里面的植物小李一个也不认识，他敢肯定不是本土品种。
这些草木在太阳底下都不显萎靡，反而清脆透亮，泛着一股逼人的灵气。
镜头更远，原本以为草木是石阶旁的绿化，此刻才发现石阶才是葱葱郁郁的山上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
本该完美无瑕的山，一条石阶孤零零的趴在上面，像是仙人动了侧隐之心才从仙山上甩下来的一根线，指引着凡人求仙的道路。
随着主播的身影越来越小，山上映入屏幕的草木越来越多。
最后主播小得像镜头里的一只蚂蚁，在一条细细的深灰色带子上挪动。
而两边翠色绵延，众人想仔细看，却发现仿佛蒙着一层雾，只能从雾破开的那一瞬隐隐窥见，那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壑。
直播间没有人说话了。
小李看着这跟仙境一样的画面，心中隐隐浮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
“怎么样？大家现在相信了吧？”直播镜头又回到了不知道给了小李多大震撼的主播身上。
只看见主播抹了一下额角的汗，缓缓的向上爬。
看得出来这条路很陡，台阶也很窄，必须一直抬腿、抬腿，往上走。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抬腿，主播的腿看上去好像越来越沉了，像是被灌了铅，而山顶的路还是远得像在天边。
小李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看了半小时主播爬石阶，看着主播抬腿越来越缓，脸色越来越白，跟爬了一天一夜山，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
小李忍不住摇摇头。
自己当年这个岁数爬六个半小时的泰山，都跟玩一样。主播得加强锻炼，不然怎么修仙啊？
小李还没意识到他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一直在走的主播却缓缓停下来了，他脸色灰白的看着山顶。
像是被家里三代人供出一个能修仙的苗子，最后这个苗子却猛然发现自己当时的天赋是检查错了，其实自己是个普通人一样。
小李忍不住敲下了评论。
【主播看上去有点虚啊，才走了半小时，就喘成这样。】
接着刚刚涌来的直播间观众跟评：
【换我来都到山顶了】
【主播演技不错，就是有点夸张】
滚动的评论吸引了此刻的三代供养发现自己无天赋的主播，只见他好像大吃一惊：“半小时？！”
只见惊讶完的主播仿佛顿悟了什么，恍如大梦初醒，他开始一鼓作气往前爬，越来越快。
仿佛能听见主播耳旁呼呼刮过的风，看见主播脚步也变得轻快无比，像是踩上了一对风火轮。
当他呼啸着踏上最后一阶石阶猛然停下时，小李猛地发现没有再往上的路了。
主播终于到终点了。
小李松了一口气，谢谢，有被爽到。
小李又看着主播被等在山顶的师姐，递了一张令牌。告诉主播这是他的住处。
呆呆地看着主播捏着令牌，瞬移到了一个小院落。
小李又跟主播一起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桃树。
拔地而起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桃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
翠绿的叶子像是泛着灵光那样鲜亮，而枝叶间错落的点缀着粉嫩饱满的桃子。
明明枝叶太密，里面桃子并没有晒到阳光，却让小李恍惚觉得桃子好像在发光。
仿佛能猜到观众在想什么，主播像个猴一样三下两下窜上了桃子树。
小李紧盯着主播伸出手，险险抓住一个饱满而莹润的粉桃子，轻轻一扯，摘了下来。小李听见主播开口：
“修真特产直播间，第一样商品：清风山上带灵气的水蜜桃，算是给家人们的见面礼，一分钱一个，数量10个，拼手速。”还不等他回过神来。
“3—2—1上链接。”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壑。
——余光中《听听那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