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他们的世界18命运因果

世界的某处, 黑『色』的墨痕蔓延开来,模糊了那一行行写在白纸上的文字。

而此时此刻, 大概是夏油杰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那个一级咒术师有些等不下去了。他皱了皱眉,张口道:“夏油先生,您谓的主意,到底是什么……”

话没说完,病床上的被子卷一下子被掀开了,千田直美涨红了脸,脱口道:“不是他!”

众人:“???”

“非、非常抱歉。”千田直美死死抓着被子, 茫然又痛苦,愧疚又不安,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颤声道:“我之前应该是做了噩梦, 误、误将梦的一切当成了真相, 以以为是这位同学是凶……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呜呜我起来,我起来了……害死小田他们的,是一个又像蜥蜴又像青蛙的怪物。”

之前还声泪俱下指控祢木利久是杀人凶的千田直美竟然翻供了!

一级咒术师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头的小火苗一下一下地窜着,他牙关紧咬, 看向千田直美的眼神极为不善,一字一顿:“千田小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他的表太过凶恶,千田直美被吓得一抖,小脸煞白, 眼泪都被吓了回去。

“渡边先生。”夏油杰上前一步,挡住了一级咒术师瞪视过去的目光,冷声开口道:“你吓到千田小姐了。”

“是不是你?!”终于有了称呼的一级咒术师猛地转过头,对夏油杰怒目而视。刚还口口声声述说着祢木利久罪行的受害人突然改了口,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虽然他没有看出具体是哪动了脚,但有这本事搞事的,除了夏油杰,他不做其他怀疑!

站在夏油杰身边的缘一看了渡边先生一眼,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对杰怀有恶意的人。

祢木利久也忍不了,他两步冲了过来,挡在夏油杰的身前,对着渡边先生怒目而视,厉声道:“你冲着夏油大人喊什么喊,老子都说不是我干的了,现在这女人终于将脑袋的水倒干净了,你特么……”

夏油杰的搭在了祢木利久的肩膀上。

持续输出的脏话陡然一滞,祢木利久磨了磨牙,憋出了一句:“你别继续污蔑我!”

祢木利久生气,渡边先生比他更生气。他对祢木利久怒目而视,恨声道:“那你怎么解释受害人尸体伤口的残秽?”

按照祢木利久的说法,他可是压根没有过其他五个受害人,祓除掉那级诅咒,救下千田直美,叫了救护车后就离开了。

千田直美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改了证词会给众人带来少麻烦,但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她不能诬陷那个少年。她现在起来了,之前她差点就要被怪物杀死的时候,是他救了自己。

暗恨自己脑子之前不清楚,连救命恩人都能记成是凶,千田直美鼓起勇气,小声地道:“这位警官先生,真的不是他,是、是怪物害死了……害死了……我没有说谎,真的是怪物……”

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直掉。

“我们知道了。”夏油杰温声安慰一句,转头就对渡边先生说道:“我要求重新检验尸体上的咒力残秽。”

咒力残秽带有强烈的个人咒力气息,很难造假,但也不是不能造假。高层当睁眼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与其听他们给出的判断,不如他亲自来分辨。

停尸房。

夏油杰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看着浸透了尸体残缺处的残秽,都快气笑了。

“这就是你们谓的证据?什么时候「窗」的辅助监督和总监会下属咒术师连咒力残秽都不会分辨了?”

这是祢木利久的咒力残秽?

这群人仿佛在逗他!

然而,渡边先生却表现得非常坚定,看向夏油杰的目光宛如一正在睁眼说瞎话的骗子。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夏油先生,你不必给祢木利久开脱,他自己还认不出自己的咒力残秽吗?”

夏油杰怔了怔,下意识转头看向祢木利久,却正缘一祢木利久的身上拈起一根黑『色』的蛛丝。

[祢木利久坚持自己没有杀人,他跟咒术总监会的人和冉教的咒术师一同去看了凶杀案留下的证据。]

[在受害人的断肢残骸,他看到了他的咒力残秽。]

[负责本次缉拿行动的渡边健次郎指着尸体上的残秽,厉声发问:“你还狡辩吗?祢木利久!”]

[祢木利久无言以对。]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

[难道,真的是他杀害了这些人?]

[亦或是,他的住着一头凶兽,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对那些年轻的生命『露』出了獠牙。]

[他是凶,他必须……]

缘一搓碎那根黑『色』的蛛丝。

黑『色』的墨沾在他的指腹上,散发着奇怪的气味。

“我……”之前还一脸呆怔仿佛正在怀疑人生的祢木利久一个激灵,一抬,立刻向渡边先生怼了回去:“我当然认得出来自己的咒力残秽,可这踏马的。”小少年强行停顿了一下,忍住自己说脏话的冲动,十分恼怒地道:“这是我的咒力残秽吗!”

说着,他的身体直接燃起了宛如蓝『色』火焰的咒力。

“这当然——”渡边健次郎的表凝固住了,他看了看一脸愤愤的祢木利久,猛地扭头看了看解剖台上挂着残秽的尸体,懵了。

“……不是?”

以,是他们看错了?

渡边健次郎连忙叫来几个咒术师,纷纷得出了跟之前截然相反的答案来。

尸体上残留的力量,压根跟祢木利久没有关系,两者区别甚大,比起人类残留的力量,更像是诅咒撕咬留下的。

奇了怪了,他们之前怎么一门思觉得这就是祢木利久的咒力残秽。

“这……”渡边健次郎虽然很继续怀疑这是夏油杰搞的鬼,但眼下的况,似乎更像是有人要陷害夏油杰下的咒术师结果没有成功。

难道真的不是祢木利久杀的人,而是有人伪造了现场要陷害他?

这特么是哪个高层出的昏招啊!

不怪渡边健次郎下意识怀疑上了高层,在是出身世家的他其也知道咒术总监会高层那群人的『尿』,觉得他们完有可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来。惨了他这个莫名其妙撞上了夏油杰枪口的人,成了被高层们丢出来的棋子。

渡边健次郎面上阵青阵白,在夏油杰的冷眼下,不甘不愿地向被冤枉的祢木利久道了歉。还有后续的补偿流程,夏油杰不向渡边健次郎这么一个小卒子要,他准备去跟烂橘子们聊聊。

不过,这次的案件,不能就这么算了。

夏油杰拿出机,一个电话打到了横滨的武装侦探社。

感谢他当初假名假身份在横滨的时候收到的那张武装侦探社名片。

“祢木利久的嫌疑虽然已经洗清了,但这次案件采证到审讯,疑点重重,我怀疑有人作梗。”无视渡边健次郎难看的脸『色』,夏油杰挑眉,意味深长地道:“我认为,应当请来异能侦探江户川『乱』步先生前来调查真相。”

缘一千田直美和祢木利久身上拈起的黑『色』蛛丝一定有问题。

“这是我们咒术界内事务。”渡边健次郎疯了能同意异能侦探一个非术师掺和这个案子,他不满地看向夏油杰,强调道:“术师不应向非术师暴『露』术式力量和诅咒相关的真,以免……”

“以免让得知真相的非术师产生与咒灵和咒术师相关的负面绪。”夏油杰浑不在意地接下渡边健次郎的话,神冷淡,“放,雇佣江户川『乱』步的委托费,我们冉教包了。”

“夏油杰!”

“渡边先生。”夏油杰淡淡道,“我们冉教的人,差一点成了总监会误判的牺牲品,我们要一个真相,这很过分?”

“你……”

[你好,这是武装侦探社,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电话接通了。

***

正巧江户川『乱』步闲得在办公室抱着零食发呆,听说这边有一桩十分棘的凶杀案,还跟『政府』一个神神秘秘的门有关,武装侦探社那边十分痛快地接下了案子。

“利久,交给你一个任务。”夏油杰拍了拍祢木利久的肩膀,“你去协助江户川先生查案子。”

“好。”祢木利久力点头。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缺德,针对他搞陷害。

又瞥向眉头紧皱十分不赞同的渡边健次郎,夏油杰凉凉开口:“渡边先生要是不放,可以跟过去,观摩一下名侦探查案过程。要相信专业人员啊。”

江户川『乱』步的力,夏油杰当初在横滨的时候就证过一回,非常厉害,不是一般侦探能够比拟的。将渡边健次郎丢过去,夏油杰十分期待他和他身后的高层被那位名侦探扒得底裤都不剩。

暂时将这个麻烦转交给武装侦探社,夏油杰独自回到冉教,身后缀着无人能够看到的缘一。

缘一站在本殿,有些怔然地看着端坐在神龛上眼睫低垂,眉目温柔的伊邪那美命,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母神身边那两个年幼的神子,他看了看跟这一世年幼自己容貌相同的幼神神像,又看了看眉眼秀美明显带有夏油杰影子的幼神神像,忍不住弯起唇角,低声道:“真可爱。”

幼年版的弟弟真可爱。

“笃笃。”

夏油杰轻叩矮桌,装作没听到缘一的话,冷静地道:“缘一,过来坐。”

缘一连忙走过来,他坐在榻榻米上,双放在膝盖上,神专注而温和地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抿了抿嘴唇,他有太要问缘一的问题,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犹豫了一下,夏油杰决定将问题抛给缘一自己,缓声道:“缘一,这些年……你就不对我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

缘一慢慢地笑了起来,眉眼温和,轻声道:“杰,我很念你。”

夏油杰看着缘一,看着这个曾被教导几天格外投缘的前人类,而更加久远之前,他们更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夏油杰强撑起来的气势漏了大半,他低声道:“我也很念你。”

他是伽罗那杰永远无法抚平的伤口,是他神生最痛苦的回忆之一,亦是他最珍惜的家人与兄弟。

他有爱母神和迦具土,就恨伊邪那岐。

顿了一下,夏油杰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食骨之井。”缘一看向夏油杰,轻声道:“人类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看到你爬出食骨之井,就突然起来了。”

起来,眼前的青年究竟是谁,是曾经给予了他关怀与帮助的夏油杰,还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伽罗那杰。

起来,他们在久远的过去都一起经历过什么。

意识到他为何会未来的时间穿越到了现在。

不得不面对他们再一次分别的现。

***

继国缘一的世界是透明的,目之及,世界直白又丑陋。他被困在自我认知与现的错位,直到夏油杰的到来。

迦具土的世界同样是透明的,目之及,尽是不断纠缠环绕的法则与因果之线,密密匝匝,宛如蛛网一般网缚住天命的日轮之主。他同样被困在自我认知与因果线的错位,直到他听到了那个跳。

他的兄弟,他的半身,他的伽罗那杰。

是弟弟。

与伽罗那杰依偎在一起,世界对他展『露』的真似乎都不再那么刺眼。他学会闭上眼睛,专注倾听伽罗那杰的声音。

终于,终于到他们降生的那一天了。

迦具土睁开了眼睛。

虽然在他,伽罗那杰是弟弟,但他说他要当哥哥,宠溺着弟弟的迦具土自然不会与伽罗那杰争夺最先降生的名额。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条未来的因果线。

循着那根被鲜血浸染的因果线,他看到了被杀死的伽罗那杰,看到了因此而本源神力失控,烧伤了母神并被十拳剑斩杀的自己,看到了堕入了黄泉之失去了一切的母神,也看到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伊邪那岐。

不可以!

命运并非不可改变,因果本来就在时刻变化。往往要一个选择,便会造就出不同的未来。

迦具土先一步降生了。

他不仅先伽罗那杰一步降生,还拨动了因果之线,推迟了伽罗那杰出生的时间,还伪装出了与伽罗那杰相似的神力波动。

伊邪那岐急不可耐地杀死了他认定的新任天之御主神,还在母神试图保护他的时候,杀死了母神。

母神带着伽罗那杰堕入黄泉之,她依旧成为了黄泉津之神,但这一次,她保住了一个孩子。虽然他未生先死,虽然他出生在诸神避之不及的黄泉污秽之地,但新的命运沿着另一条因果线延续着。

还会面吗?

御神体与神魂被撕裂的痛苦,迦具土恍惚地着——

【我不死。】

【我还要他们。】

【我的母亲。】

【我的兄弟。】

濒死的迦具土握住了一条游离在命运之外的因果线。

【火神大人!】

【迦具土大人!】

来自于生灵的敬畏与信仰不断修复着他残破的神魂,不知过去久,终于恢复一点意识的他本能地抓住了一线的生机。

未经黄泉轮回,他转生成了继国缘一。

再然后,他遇到了夏油杰。

初次面便觉亲近投缘,分别年,始终不变。而在这具人类的身体逐渐步入衰老,死亡即将到来的时候,他越发思念夏油杰。

暌别五十年,终于再之时,属于迦具土的记忆在继国缘一的灵魂苏醒。

是杰啊。

即使没有同源的神力气息,他的神魂依旧能够认出他最重要的弟弟。

但是,没时间了。

他又一次看到了充满了杀机的因果线。

亲将夏油杰送回到五百年后,缘一这具垂垂老矣的身体斩杀了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他知道他们是被谁派来的,也明白对方要除掉他的急迫理。

但是,不可能。

神魂终于在那一刻复苏,让他看到回到兄弟身边的可能,缘一怎么可能让他们破坏。

借着那一战,缘一舍弃掉了那具老迈的身体,将神魂藏在断掉一截的日轮刀。他故意让断刀掉入食骨之井,借着食骨之井自带的时空间波动隐藏起来。

这一藏,便是五百年。

他等到了五百年后的夏油杰,因果之线拉着他和五条悟穿越了时空,来到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到了过去的继国缘一。

命运的因果缔结成环。

缘一的神魂在日轮刀沉睡,沉睡对于神明而言,是最好的疗伤段之一。他虽然很夏油杰,但他并不愿在弟弟面前暴『露』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他希望在杰的眼,他的兄长永远是最强大的。

然而……

伊邪那岐是真的讨厌。

感知到了『逼』近的腐朽神力,缘一挣扎着沉睡醒来。

久远之前的一幕再一次上演。

不管少次。

缘一坦然地道:

不管少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越过他的日轮刀,伤害他最重要的弟弟。

他抱住了夏油杰,本源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

“居然是那个时候……”夏油杰微微一怔,难怪那时候的缘一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说出来的话也怪怪的。他原本以为是缘一那五十年活成了小老头,以看到十七岁的夏油杰时会那么慈爱。

夏油杰抿了抿嘴唇,沉声道:“之后发生什么事?”

缘一看向夏油杰,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回答问题。”夏油杰叩了叩矮桌,“你当时表现得太急了。我刚爬出食骨之井就看到七八十岁老头子的你,还没有整理好就被你一通‘五十年’,‘过得很好’给堵得说不出话,紧接着就被你推下了食骨之井……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因为夏油杰以为终有一日会在黄泉相,或是可能遇到他的转世,夏油杰虽然察觉到了缘一举止奇怪,但他并没有深思,是有些惆怅。

现在,确定缘一就是迦具土,不是人,还一直沉睡在他食骨之井捡到的日轮刀……夏油杰并不喜欢阴谋论,但当时一定发生了相当糟糕的事。

他和悟穿越战国的契机,一是自带时空间能量波动的食骨之井,二就是那把夏油杰之前没能看出什么端倪的黑『色』断刀。

现在,有关断刀的秘密解开一角,正是缘一那把日轮刀,未来的缘一一直沉睡在刀。

时间轴难以跨越,是因为改变带来的代价太过高昂。他的过去编织在了本不该踏足的战国时代,恐怕正是为了到在那个时期转生成人类的缘一。

是未来的缘一促使了他去往战国时代,换言之,跨越时间轴的代价,是缘一支付的。

是什么让缘一这么迂回的方式与他重逢?

还有,正像是当初奴良滑瓢吐槽醍醐源氏的,缘一作为战国时代最强大的剑士,曾经庇护了源氏那么年,他们不至于连他留下的一点遗物都保留不好。

结果,缘一的日轮刀断在食骨之井之下,刀鞘则辗转到了奴良组的上。

这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缘一不是寿终正寝,被源氏的人侍奉着下葬,而是死在了外面,还极有可能是战死的。

关键问题来了:是谁杀死了缘一?

夏油杰的眼神幽深而晦暗,透着慑人的冷意。

缘一:“……其是六十七岁。”

他当时六十七岁,没有七八十岁。

夏油杰:“缘一!”

六十七岁是重点?七八十岁是虚指,虚指!

缘一抿了抿唇,默默将“当时再过两个月就六十八岁”的解释咽了下去,小声地道:“不敢。”

夏油杰懵了一下,回顾了一下他之前的问题,他意识到缘一这句“不敢”是在回答上一个问题。

——你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不敢。

换算一下,缘一当时交待遗言似的来了那一堆很好勿念再一推,就是故意的。

夏油杰的嘴角抽了抽,这话说得,等于没说。

他是要问敢不敢吗?

他问的明明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矮桌两边,同根同源的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半晌,夏油杰开口:“不能说?”

缘一:“……也不是不能说,就是……”

“就是不说。”夏油杰扭头,不去看缘一,而是看向本殿外的庭院。

冉教的院子修得真别致,不愧是他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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