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师徒相见

“地上鬼国”洞天,乃是皂阁宗在鼎盛之时所建,哪怕被二十一宗联手攻破,留存于世的剩余部分,仍是不可小觑,有逆转阴阳之玄妙,侵夺天地造化之玄机,故而藏老人与此处洞天合道之后,可以在洞天中发挥出长生境的威势,而且洞天不灭,此身不死,让张静修和李道虚两大长生高手也杀不得他,只能将他镇压入镇魔井中,以另外一个洞天强行分离藏老人与鬼国洞天的合道。

藏老人此举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后患无穷,正如张静修所言,藏老人会不可避免地与鬼国洞天合为一体,最终被洞天完全同化,生不如死。

正一宗的镇魔井名为井,实则为一方洞天,乃是祖天师在飞升之前以大法力开辟出来,共分九层,分别对应九个境界。按照境界修为不同,将犯人投入不同洞天之中。其中不仅天地元气极其稀薄,不可能借以修行。而且还有祖天师留有的玄妙阵法,稍有异动就会引来祖天师设下的“雷咒”,异动越大,受刑越重,所以囚禁其中的邪魔彼此间也不存在什么争斗厮杀的可能。后世正一宗天师又将镇魔井周围的地面重新平整,修筑高台,此台被称作镇魔台。

镇魔台和刑柱的力量皆是来源于镇魔井洞天,当初张静沉之所以斗不过地师,是因为他借用的乃是镇魔台和刑柱之力,而不是与镇魔井洞天合道。且不说张静沉是否愿意,就算他愿意付出极大代价与镇魔井洞天合道,也不可能在那等关头做到,因为炼虚合道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地师来袭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极为仓促的时间里,张静沉根本来不及去合道。藏老人就不一样了,从正道中人决意报复到攻入北邙山,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合道。

将两个洞天比较,也大不相同,镇魔井洞天是一方牢狱,长年封闭,唯有当代大天师才能打开,真要合道,也是张静修来合道,而不是张静沉。而且合道之举,缺陷太大,虽然合道之后有长生境的威能,但是不能离开洞天分毫,还有被洞天同化的隐患,更甚于心魔侵袭,与来去自如的真正长生境高人相比,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相传在太上道祖留下的玄都紫府之中,就有合道之人,本是擅自闯入玄都紫府之人,因为触犯了南华道君留下的规矩,被迫与此地合道,虽然能长生不灭,但也变成了玄都紫府的一部分,最初时候,他还能保留部分人的特质,但是随着岁月流逝,他会渐渐被玄都紫府同化

,最终过往的记忆完全泯灭,一点真灵不存,什么王图霸业,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儿女情长,甚至是自己的名字,都成了虚妄。此时的合道之人已经成了玄都紫府的傀儡,只会遵循南华道君留下的规矩守护玄都紫府,哪怕闯入玄都紫府的是他的至亲挚爱,也不会丝毫手下留情。

这样的长生久视不死不灭,就算能无敌于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鬼国洞天比不得玄都紫府洞天,再加上已经不再完整,藏老人的同化过程必然是极为缓慢,甚至还有逆转的可能,这也是藏老人敢于合道的底气所在。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无用,随着藏老人被镇压入镇魔井中,此处天地开始生出变化,不见边际的虚空如同镜子碎裂,重现显现出太圣殿的景象,只是此时已经不见藏老人的身影,只剩下一把空空如也的龙椅。

张静修收回“天师印”和紫青双剑,对李道虚行了个简化后的稽首礼:“此番幸赖有李道兄出手相助,方能降服此等恶獠。”

李道虚收剑还礼:“张道兄言重,若非张道兄率众攻破此地的四方枢机,又将藏老人牵制,我也万不可能一剑建功。”

此时张海石终于明白李道虚为什么不担心张静修会借着此事威望大增而压过清微宗,虽然张静修做了绝大部分事情,但李道虚却是把握住了最关键的一击,两人缺一不可,所以此番大破北邙山皂阁宗,是两大正道柱石通力协作之功。

想到这儿,张海石不由暗自喟叹:“师父之所以能带领清微宗以后起之秀的身份与正道盟主正一宗平分秋色,凭借的不仅仅是境界修为,若论权谋的手段,我是万万难及了。”

两大正道高人略作寒暄客套之后,众人纷纷上前与大剑仙见礼,毕竟李道虚长年在八景别院清修,休说是寻常江湖中人,便是清微宗的嫡系弟子,也难以见到。只听得“大剑仙”、“老剑神”之声此起彼伏,李道虚只是微微点头致意,若是有过往交情的,如万寿真人、秦不一这等年岁极长之人,也会略微寒暄一句。

在众人见礼之后,便是清微宗的司徒玄略和张海石,两人自然不能称呼“大剑仙”、“老剑神”,而是称呼“老宗主”。

李道虚这次连点头也省却了,淡淡“嗯”了一声后,就将目光转向李玄都和秦素。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落在李玄都的身上,毕竟在场之人

都知道李道虚已经将李玄都逐出师门,偏偏在李道虚将李玄都逐出师门之后,李玄都一飞冲天,江湖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江湖上甚至有了老李先生和小李先生的说法,而且大天师和地师都对李玄都大加拉拢,不知大天师是否有悔意?师徒二人又要如何相处?

李玄都接触到师父的视线,并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意气风发,也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恭毕敬行礼道:“弟子李玄都拜见师父。”

与他并肩而立的秦素也随之行礼道:“秦素拜见老剑神。”

李道虚淡淡一笑:“玄都,你已经不是清微宗弟子,不必如此。”

李玄都道:“我虽然不是清微宗弟子,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却是变易不得。”

李道虚不置可否,转而望向秦素,破天荒多了几分和颜悦色:“秦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万寿真人、秦不一等了解李道虚为人的,见此情景,都不免惊异,李道虚性情清冷内敛,城府深沉,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便是面对一众嫡亲弟子,也少有慈祥和蔼的一面,他对于秦素的态度,着实有些不寻常了。

不说旁人,就是秦素也有些受宠若惊,好在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李道虚,依言道:“是。”

李道虚又望向李玄都,接着方才的话头说道:“当日你我二人在八景别院中话已说尽,秦姑娘是见证之人,所以今日也无甚可说。如今你受沈大先生所托,做了太平宗的宗主,便要在其位谋其政,将太平宗发扬光大。至于你我之间的对错,自有后来人评说。”

李玄都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旁听之人却是越发好奇,那日李玄都与李道虚到底说了什么,竟是使得师徒二人就此决裂,到了今天仍是无话可说。不过从李道虚的口风揣度,两人已经不是理念不合那么简单,恐怕是背道相驰。

如白绣裳这等心思细腻之人,想的就更多一些,当日师徒二人交谈的内容,必然十分紧要,关乎到整个清微宗,甚至是江湖局势。正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在这种情形下,秦素竟然可以从旁见证,却是十分反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两人都没有将秦素当作外人,由此说来,对于秦李的婚事,清微宗这边是没有异议的,再从秦不一的态度来看,秦家那边就算有些顾虑,但大体上也不会太过反对。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